没隔半月,长安城内便出了个消息,说是船廊最出名的怜儿,自称卖艺不卖身,实际却是价高者得,单是这个的话,对烟花之地的女子来说,本也无可厚非,可奇就奇在这女子非要挤进门第,为这个,还活生生逼死了范秀才的正妻。
正妻姓罗,家里在长安城内做了点小生意,这罗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生得又好,本有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可命运弄人,硬是叫她在十六岁那年碰上了秀才范真鑫。
这秀才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全身上下也真真只剩下片真心了,可饶是这样,依旧虏获了罗小姐的心,两个小年轻的爱情自然是受到了各方阻拦,罗小姐的父母更是直接将人关了起来,择了婚期,准备将罗小姐直接嫁给原先的定亲处,可罗小姐年纪虽小,性情却刚烈,绝食绝水三日之后,那范秀才偷摸了进来,两人避开大小仆役,私奔出了长安城,罗母悲痛,生了场大病,罗父见状妥协,命人退了婚事,又将二人寻回来,此时那二人早已生米煮成熟饭,罗小姐更是有了足月的身孕,罗父便在家宅不远处给二人置办了一套小户宅院,为了不让女儿受苦,还配了仆役,范秀才也知感恩,自此每日早晚必定携罗小姐回罗宅陪二位长辈用膳,对罗小姐本人更是体贴,二人成婚十年,育有三女,一直恩爱有加,左邻右舍也未见过两人有不和之时,这罗小姐悬梁自尽一事,可想而知对范秀才以及罗家众人是何打击。
那范秀才也是倒霉,两月前生日宴,被一众狐朋狗友携上了船廊,罗小姐体谅他,也无多言就让他去了,谁知席间多喝了两杯,也不知怎么就和那怜儿睡上了,晨起时吓得不行,连滚带爬的就下了花船,朋友起哄笑他懦夫,但也帮着保密,可纸包不住火,那怜儿没多久竟找上门了,口口声声说自己近日头晕呕吐,月事也没来,又说活了十几年来那范秀才是唯一近身之人,自己害怕,硬拖着他要去看大夫,范真鑫别无他法,也去请了大夫回来看,结果自然是无事的,可范秀才与船廊女子的事却传开了,罗小姐连哭带闹了足一月,那怜儿更是打着劝架的名头,隔三差五的就找上门去,声称自己只是倾慕范秀才的才学,别无他意,一副温柔无辜的样子让罗小姐一顿好气,范秀才一边应对着咄咄逼人的妻子,一边看了善解人意的怜儿,左右摇摆,动了纳妾的念头,可没曾想,数十年过去,罗小姐刚烈依旧,听了这话,不在哭闹,当晚就挂了白绫自尽,罗家顾忌脸面生意,和三个年纪尚幼的外孙女,将这事强行压了下来,那怜儿见出了人命,便不敢在露面,好不容易静了月余,可也不知怎么的,这事却突然被翻了出来,这听的人里也曾有过质疑之声,乘集市热闹,拦了那罗小姐的贴身丫鬟,丫鬟被人问得急了,哭哭啼啼的道了原委,竟是和传闻所说一字不差。
可这男人三妻四妾惯了,竟纷纷觉得她太过小气,觉得纳妾而已,不应如此反应。
徐守彤骑在马上,看了眼萧条的范家,想了想穿着纱衣端着醒酒汤的怜儿,又想了商梧的吩咐和那个叫做丁琼的人,一时之间自己也辨认不出,是如流传的那样,还是别有隐情。
这事在长安沸扬了一阵,便也渐渐沉寂下去,罗家短短几日就全数搬出了城,徒留了一个空壳的宅院和一个失魂落魄的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