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都过去一半多的时间了,张天炎还在思考昨晚回家路上的事情,他也在惊讶,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那样的话,以至于一早上都没能读完一篇稿子。
第八仪边工作边找张天炎闲聊,张天炎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第八仪发现张天炎心不在焉,伸手在张天炎面前挥了挥,道:“昨天主编的话你都忘记了?又在偷懒了,不怕再被教训一顿?”
张天炎回过神来,笑了笑,道:“连续两天被叫去,这脸还要不要了,别磨洋工了,好好工作吧。”
张天炎努力集中精神,迅速把早上的事情做完,抬头一看,同事们都在准备去吃午饭,正好到下班时间。张天炎伸了个懒腰,道:“第八兄,一起去吃饭吧。”
第八仪从座位上站起来,整理衣装,扶好眼镜,道:“走吧。”
到一家小饭馆之后,第八仪点了餐后将椅子扶正,慢慢地坐下,身板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张天炎点了餐之后随意坐下,就和第八仪聊起天来。
饭菜上桌之后,张天炎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第八仪摇摇头,道:“食不言。”不再和张天炎交谈,认真地吃起饭来。
张天炎讪讪地道:“不好意思,忘记你这个正人君子的习惯了。”装作斯文地吃起饭了。
十多分钟之后,第八仪用完餐,用纸巾认真地擦了擦嘴巴。张天炎早就忍耐不住,三两下风卷残云般将饭菜吃完,随意擦了擦嘴,道:“坐一会儿?还是回去了?”
时间尚早,两人都没有午休的习惯,第八仪道:“走吧,出去晒晒太阳。”
两个人面朝太阳,精神抖擞,意气风发。
第八仪却突然感叹着道:“要是生活能一直这样多好,不愁吃,不愁穿,晒着太阳,没有那么多凡俗琐事,岂不美哉!”
张天炎叹了口气道:“风起,带走山雨,拂去烟云。等哪一天变成一抔黄土,不就能一直这样?”
第八仪道:“人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张天炎装做高深莫测,道:“物即我,一切皆虚妄,名而已。”
第八仪又抬起杠来,道:“有名即为物,有物便无虚妄,物不存之,何言名之。”
张天炎见第八仪又和他斗起嘴来,兴致高昂地道:“物是无物,便是虚妄,名乃过程。”
第八仪据理力争,道:“过程存在否?若存之,物即过程之始,过程亦为物之衍化。故物存在之。”
张天炎故作高深,淡淡地道:“名存实亡,就言无物。”
第八仪一脸鄙视,道:“言其几多,汝心已染尘,既已染尘,缘何无物之?”
张天炎突然灵机一动,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第八仪撇了撇嘴,道:“天地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张天炎道:“无中如何生有?故无道,亦无物。”
第八仪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张天炎道:“道之为物,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道既无,天地万物则无。”
第八仪道:“万物有生即有灭,万物之灭并不是消失,而是复归于其所由之而来的‘道’。所以物本来有的,消失之后也依然存在,只是回归它本来的状态罢了。”
张天炎跳出道、佛的范围,终于承认了“有”,还狡辩道:“王弼在《道德经》第四十二章有注,‘万物有形,其归一也。何由致一?由于无也。由无乃一,一可谓无。’说明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无,根本就没有物,即便存在过,那也是无。”
第八仪见张天炎败下阵来,终结了这次争论,道:“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较,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有和无本来就是一体的,说有是无,说无也是有。我们在这里争这个干什么?”
张天炎哑然而笑,回办公室去了。第八仪摇摇头,自言自语地道:“这世界到底是有是无,有又如何,无又如何?有即是无,为什么还要有两种说法,又为什么是相对的?”也回办公室去了。
和第八仪胡诌乱扯一通,下午,张天炎的心情显然好了很多,工作起来非常认真,没有再磨洋工。
要下班的时候,第八仪又伸过头,道:“张天炎,周末了,有什么安排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