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语纠结了许久,才拿起刚缝制好的手套,往外院舒言处走去。走在去舒言院子的路上,丝语想了很久,自己到底要不要问舒言哥哥他和初绦姐姐是什么关系?他是不是喜欢初绦姐姐?
可是,她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去问他呢?青梅竹马的妹妹?名义上的妻子?还是爱慕他的女人?
初绦常常和她说,如果遇上自己喜欢的人,就不要犹豫,勇敢的扑上去,免得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初初听到这句话,她觉得自己感动的都快哭了。就好像以前自己瞒着娘亲偷看戏文话本,然后被男女主角感动的一个劲儿的流泪一样。
娘亲老师说她笨。因为她对于自己认准的事,就会拼死去做。小时候求娘亲去为舒姨求情是这样,喜欢舒言也是这样。
没有和舒言哥哥见面的八年里,她没有一天是不记着他的。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在想念着他。后来,等到自己14岁了,娘亲开始惦记起亲事来了,就到处托人帮她物色有没有合适的人。娘亲找来的那些个人,她偷偷的看过,其中不乏长得好看的人。可是,不管哪一个人,她就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更别说成亲了。
一直在她脑海里萦绕着的,始终是八岁那年,在树下为她解释《桃夭》的那个面红耳赤的少年。
丝语心里不自觉的泛起一股酸涩的感觉。
丝语到达的时候,舒言正在整理明日出发的行囊。
“丝语姐姐,舒管家在里屋,我帮你叫他”,小伍看到丝语,热情的和她打招呼。毕竟,面前这人可是舒管家过了门的妻子呢。虽然他不明白两人为什么不住在一起。
小伍进去后没多久,就出来说舒言在里屋等丝语,让丝语直接进去。
丝语道了一声谢,便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进去了。
“舒言哥哥”丝语见舒言正在叠衣服,便悄悄把手套往身后藏了藏。
“嗯?”
“我。。我帮你吧”丝语试探道。
舒言笑了一下,“你大晚上跑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帮我做这个吧”
“不是,那什么,我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才会向大家澄清我们真正的关系”其实,她不是想要问这个,可是一下让她问初绦姐姐的事,她实在是问不出来。
舒言放下手中的衣物,转身看着丝语,眼神晦暗难测,“怎么?你很急吗?”
被舒言看着,丝语一下子紧张起来,她假装看着桌子上放着的一本诗集,“也。。不是,就是这种事情越早澄清越好,不是吗”
听到丝语的话,舒言沉下了脸,语气也冷了几分,“我不是和你说了要揪出幕后的那个人才能澄清吗?”
“哦,哦,好的”丝语拿起了桌上的诗集。
这是一本诗经,而且从封面来看,似乎主人很是喜爱这本集子,封面都变的皱巴巴的,整本书也是软软的,看来主人经常翻阅它。
舒言见丝语拿起了桌上的诗经,似乎不再问这件事了,便又闷闷回身整理衣物去了。
丝语其实根本看不起进去什么诗集,她悄悄朝舒言那儿看,见他没看自己了,才开口道,“舒言哥哥,你说好不好笑,今天小草和我说,你和初绦姐姐以前差点就要成亲了,呵呵,真是太好笑了”,丝语尴尬的笑着。
没想到舒言没有立刻反驳她,他似是顿了顿,才沉声道,“这不是玩笑”
“啪”一声,诗集从丝语的手上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这是什么意思?舒言哥哥你。。喜欢初绦姐姐吗?”丝语忽然有些茫然,自己在哪里?为什么会来这里?她不是应该在屋里缝制手套吗?
这回舒言倒是立即回了她,“成亲这种事,能是因为什么”
“那后来你们怎么没有成亲?”这话,丝语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发生了什么事,舒言似乎并不想说。
丝语用力的捏紧藏在身后的手套,,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从暂时的窒息之中缓过来。
亲耳听到舒言承认喜欢初绦,这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她年少的爱恋和期盼,都结束了。早从舒姨司的那时候起,舒言哥哥果然就不再是她认识的舒言哥哥。丝语努力稳住快要倒下去的身子。
她伸出手,想要擦去眼眶中不断聚集的泪汪,可是她一擦,眼泪反而落得更快。丝语奋力憋住快要溢出口的抽泣声。不行,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则,舒言哥哥就会知道了。
“舒言哥哥,我。。。我先走了”丝语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不让舒言听出自己的哭腔。不等舒言说什么,丝语便飞快的跑了出去。
丝语一走,舒言便转过身,看着夜色中往前奔跑的身影,神色不明。
风从敞开的门中蹿了进来,略过床,略过书桌,调皮的翻开了地上的诗集。诗集停留的那一页,刚好是《桃夭》。这一页相对于其他,显得更为褶皱和柔软。不知道有多少个染着烛光的深夜,书的主人看着这首诗出神。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逃之夭夭,有蒉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丝语从舒言处逃出来,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转身去了花园。现在的她,只想找个好好哭一哭,顺便悼念一下自己还没开始就结束的爱情。而且,她不想被小草看到自己在哭。
人生中,总有许多事是必须由自己一个人承受的。
丝语跑了一会儿,发现花园角落里有一处假山。这个角落有别于花园的其他地方。花园的其他地方,地面都是干净异常的,可见丫鬟小厮经常在打扫。但是这处角落里,雪还厚厚的堆积着,假山上、地面上,到处都是银装素裹、冰魂雪魄。纯白的雪色将这一片小角落衬托的犹如九天之上的仙宫。
看着这一片小小的雪国,丝语几乎都要惊呆了。她呆立在那儿,一只手还保持着擦眼泪的姿势,殷桃小嘴却张的很大。
看了一会儿,丝语小心翼翼的往假山走去。她尽量放轻自己的脚步,尽量不要破坏眼前绝美的雪景。
走进假山深处,丝语发现在假山临湖处,有一个刚好容纳一人的小洞口。洞口很浅,站在假山外就能看见洞内深处。
丝语紧了紧身上的青缎子袄儿,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就朝洞内走去。进洞后,丝语找了一处较为干燥的地儿,然后在洞内找了一些干草,铺在这干燥处。铺好后,丝语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丝语细细回想着从有意识起,和舒言发生的点点滴滴。有些事,她上次讲给小草听过,所以此刻,她能很快就回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