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的青袍老人努努嘴,左手一子,右手一子:“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下完这把再去。”
右边的壮年笑而不语,他身居太尉多年,向来管军部对外战事,将来可全仰仗这两位保平安。
可不嘛?一个是管政事的萧宰相,一个是参百官的何御史,都是内政斗争的好手。
他可不想受这两人的气,于是道:“年轻人的事,就要有年轻人的方法。”
“嗯。”
萧宰相点头,“让他们摆一六博棋便是,我看两方各有四五人,便五局三胜吧。”
“如此甚好。”
何御史刚落一子,显然是心情不太好,下错了地方,骂骂咧咧着出门了。
“来人,给老夫摆棋盘!”
“何大人,摆哪?”
摆哪?
何御史东瞧瞧,西看看,这小楼正中环一清雅小泉,泉中敞着一石岛,石岛上面一木碑,正是本楼招牌:清石楼。
他笑如魔鬼:“就这了。”
【失落的高阙】
这世间,又有谁会背叛谁?
三千越甲可吞吴,何况坐下良马任君使唤?
春光暖,阴山寒,三千好马从山而行,背绕高阙,直捣黄龙。
一时间,喊杀遍地,狼烟冲斥九天。
他手里的光泛着微微的寒:“师傅,他在哪?”
躺在地上的老人咳血不止:“你休想!”
“我休想?”
中行说沉默不语,再次剜下老人腿上一片肉,“他是我送过来的,我自然有权力取回去。”
不远处周旋于长刀箭矢之间无法脱身的男子怒火攻心,一杆长枪横扫六合,硬生生将马脚打断,四处尽皆人仰马翻。
他一袭红袍,破风而来,无愧破风将军之名。
虽破开骑兵重围,但他始终无法再近中行说一步。护在中行说身前的侍卫极其怪异,手中镰刀带绳索,且左臂配爪钩小弩,令人胆寒不止。
纵然危险,又有何妨?
矛尖一点寒芒,直扑敌人眉心。
“愚蠢。”
中行说手中剑出,快若游龙,狠似毒蛇,生生缠上这长矛,逼开了他握矛双手,他只能刺啦拔剑接下,反震得虎口血流不止。
紧接着周围数十把抓钩袭来,破开盔甲嵌入血肉,顿时染红他一身,同背上红袍一般悲壮。
地上老者长叹:“你想要他作甚?”
中行说微笑:“我要他灭这大汉。”
“你是我大汉子民!”
破风将军扭动不止,划拉下数片血肉,终于是靠近他一步,“你愧对爹娘!愧对大汉!”
“爹娘会把孩子送给敌人?你不要忘了,是大汉亲手把我的命交给匈奴!”
中行说再刺老者一剑,捅穿了左臂,“说!那个孩子在哪!”
老者眼里浮起一丝难得的温柔:“何必要他,随便找一个便是。”
“老家伙,你果然把玉佩给他了。”
中行说压低身子,俯靠在老者面前,认真地注视他好久不见的温柔眉眼,“高阙不能破,高阙一破匈奴便会南下,不过数日而抵太原,太原以南千里平地,无可抵御匈奴劫掠。”
“千万人的生命和他一人,老家伙,你选哪一个呢?”
老者看着自己肩膀处鲜血汩汩流出,汇聚成一条蜿蜒美丽的溪流,不免唏嘘:“说儿,当初我门下弟子无数,唯独你聪慧怜人,富有爱天下之心,为师这才传你纵横之道。如今你深谙此道,超老夫千倍不止,为师——真高兴啊!”
“咳咳。”
又是一口鲜血铺洒大地,如山河画卷。
“别说了!”
中行说面有不忍,转头看向这雄壮美丽的阴山,春已落幕,花飘漫天,连着微风吹动树梢,清泉同山鸟而歌。
他突然觉得,埋在这里蛮好。
“我们窝囊了一辈子,能看到你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破风将军慨然大笑,一指西方,“三月后西征大宛,你去寻他罢。”
中行说目露凶光,忽而绵软:“我会好好待他,陪他坐匈奴的王,陪他征战四方。”
——把痛苦还给那些赠予我的人。
“他的名字。”
“韩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