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尝这茶，菜一会儿就上。”父亲站起来给李志衡倒茶。

李志衡拦住了父亲：“爸，您坐吧。我自己来。”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父亲只能没话找话：“奶奶和嘉嘉还好吗？”

“她们都挺好的，您没事儿多给她们打几个电话。”

父亲跟自己疏离，但是对董嘉瑶这个外甥女还是挺疼爱啊。用董嘉瑶的话就是：“舅舅把对你的亏欠，补在我身上呢。”

“车子开得惯吗？房子呢？”

“都行，谢谢爸。”

“你是我儿子，不用说谢。”

一会儿，主人家就上菜来了。都是典型的粤菜，精致，清淡，花样繁杂。

“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不爱吃莴笋，一闻到那个味道你就闹着不吃饭，我就让老板注意了一下。”

李志衡端着茶杯的手停了一下，没说什么。他至今都很讨厌莴笋的味道，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很反感。小时候因为莴笋而不想吃饭时，父亲总会骂自己，狠了还会招来一顿打。李志衡越是讨厌吃，爸爸就越逼着自己吃。然后自己就会跑到厕所间吐掉。现在父亲倒是记住了，他不爱吃莴笋。

“最近你们公司的发布会我也在关注，忙坏了吧？”

“有点儿。”李志衡埋头喝汤。这几年的工作经验告诉李志衡，在饭局上，吃总是没有错的。虽然他也不知道跟爸爸的吃个饭，怎么就被他归类为工作上那些难缠的饭局。

爸爸转动餐盘，把一例蚝汁烧鲍鱼转到他面前。干鲍鱼，珍贵的食材。看这个个头，估计还是四头鲍。越是昂贵的食材越是难处理。干鲍鱼在泡发的过程中很容易坏，一只干鲍鱼还要泡发几天才能食用。好美食如李志衡，也实在懒得处理。

“多吃点，鲍汁配饭很香的。”看着儿子脸上的疲态，父亲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的。

李志衡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过分了，对父亲好像过于冷漠了。可是面对父亲，他真的没什么话可以说。

“明天下班早的话，我带你去定做一套西装。”

“这哪儿来得及，后天就发布会了。”

“不是要你后天穿，等做好了，我给你寄到J市去。你总要穿的吗。”

“嗯，好。”

李志衡来深圳是出差的，每天的工作都排得满满当当。哪儿挤得出来？他已经把工作效率提到最高，还是在9点以后下了班。这个点，那家西装订制馆会开着？

李志衡以为父亲也早就回家了，他连微信都没给自己发一个，问一下他具体几点下班。算了，等有机会再说吧。

没想到，父亲一直在停车场等李志衡。

“赶紧走吧，老板该等着急了。”

定制馆老板是父亲多年的好友。很多年前，李父在深圳成交的第一单生意，就是穿着他们家做的西装谈成的。现在父亲衣柜里的西装各式各样有了几十套，无一例外，都是在他们家做的。随着西装越来越多，李父的生意也越做越好，越做越大。他想把这份幸运带给李志衡，提前给老板打了招呼，让他晚点打烊。

“李总，你总算来了。这就是志衡吧？你好，你爸经常给我提起你。”

李志衡握住了老板伸出的手，商业性地握了一下：“您好。”

“过来吧，我给你量量尺寸。”

李志衡身形挺拔，比例又好。常年健身使得他身材也非常标准。老板拿的那些样衣穿在他身上都很合适。

“李总啊，你儿子可真是一表人才。”

父亲笑得很开心，但还是摆了摆手：“哪里哪里。年轻人不都这样吗？不像我，老咯。”

在李志衡记忆里很少看到父亲的笑，他总是很严肃。当他说自己老了的时候，李志衡才注意到父亲有些泛白的发丝。父亲注意形象，没事儿就去染发。可再好的染发膏也挡不住日益增多的白发。

量完尺寸，选完布料已经很晚了。

“到时候做好了我联系你，李总。”

“嗯，好的。我们先走了，麻烦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我们都这么多年朋友了啊。后生仔，你爸每套西装都是我给他做的。现在又带着你帮衬我生意，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好了不说了，走先。”

离开了西装定制馆，李父送李志衡回了姑姑家。李志衡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姑姑家，谁让姑姑不让他住酒店呢？

“爸，我先走了。”

“等等。”父亲叫住了李志衡，从车上拿了一个盒子。李志衡认得这个LOGO，一个昂贵的手表品牌。

“拿着。”

“爸，不用。”李志衡还了回去，以现在的他还无法拥有这么贵重的饰品。尤其还是父亲给的。

“明天就是发布会了。该有的行头还是要有。大不了你以后赚了钱还我，拿着。”这个时候父亲又变回了那个记忆里不由得儿子提出相左意见的父亲了。只是多了份柔和。

李志衡还是收下了，在爸爸的强烈要求下，把手表扣在了左手手腕上。

父亲看着李志衡：“这才是我儿子。明天好好表现。别让我失望。”

“嗯，走了。回去早点休息吧。”

“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