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轻晃,众人乱作一团,吴英男搀扶着父亲,不时瞥向那方小窗。
“不要慌,船没事,只是桅杆断了!”黑暗中,隐约听到船家颤抖的声音。
她轻舒口气,借着月光,她分明看到陆安平水面穿行、施展符箓,湖面如泛起烟火一般,可不知发生了什么,那道青衫身影往客船折回,黑鱼寨也没了动静。
她抬起头,只见父亲面容凝重,眉目透出老态,长叹了声:“到船头去吧,兴许是洞庭湖兴风作浪的水怪!”
多年前,吴肃曾携眷泛舟洞庭,听闻过排教、黄鹄山,也知晓甚至经历过洞庭湖中水怪。
八百里洞庭浩渺,稍起风浪,便是满湖如海,不知吞没了多少人性命。
他不知陆安平如何,但从船身不时的轻撞声产生某种不详的预感。
“水怪?”
吴英男握住紫玉笛,眉头微蹙,旋即不再迟疑,混入人群中。
船家的劝阻显然没起到作用,船客们汹涌着,纷纷往甲板上跑。
一时间,人群的叫喊声、哭泣声、以及慌乱的脚步混杂着,在船舱内响起。
更觉恐慌的是,外面似乎起了风浪——并非过去十几日轻柔的水波,而是有如奔马的浪头、汹涌地拍打着船身。
吴英男只觉脚下越发晃动,趔趄着,好不容易走出船舱,便被眼前的景象着实震撼。
轰隆——
月光黯淡,丈许高的碧浪、夹杂着冲天的水柱,发出令人心悸的响动,似乎要将众人吞没;船身剧烈的摇摆了下,跟着哗啦一声,大片水花便涌至甲板上。
“水怪!”
“有水怪!”
呼天抢地声中,有人喊了几声,跟着便匍匐在甲板上,不住地磕头,口中不住念叨着。
吴英男扶着舱门,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衣襟,隐约透着血腥气,令她惊惧不已。
脚下绣鞋被灌上来的湖水浸湿,她瞥了眼如山的浪头,只觉浑身发抖,从未觉得如此无助。
“不要担心,总会过去的!”
吴肃悄悄握紧女儿的手,侧过头,柔声说道。
他想起多年前与夫人泛舟洞庭,也曾遇水怪惊扰,如今年迈、唯有女儿陪伴,恍惚中产生了某种宿命轮回的感触。
“爹爹!”
吴英男应了声,眼眶一红,随即转过去,远远地望着那道青色身影。
......
......
陆安平踏在浪头上,衣衫早被湖水浸透,体内弥散起一股深沉的寒意。
——并不是先天不足的寒症,而是恐惧。
自从目睹伯父陆昭投河,他便有些畏水,尤其是汹涌的浪头;先前在历山九宫八卦阵中,碧泽境幻化的墨绿巨浪令他惊惧不已。
也正因如此,他仍未掌握五行遁法之壬水真遁。
眼下这洞庭湖,方才还是一片柔和,顷刻间便风浪四起,水怪潜藏在湖面下,黑影若隐若现,令他不敢多看。
“吴姑娘——”
他眉头紧皱,望着晃动不停的客船,心中急切;而那滴溜溜的剑丸声,又从耳后传来。
啪!
元青藤响亮地一记鞭花,将程瞎子所放的剑丸阻了阻,陆安平也被震得够呛,身形一坠,险些落入水中。
好在元青藤运转如意,另一头嗖嗖攀上船沿,他略微借力,再次腾空而起。
在此间隙,他瞥见水下隐约是一条硕大的泥鳅,黑溜溜的,合抱粗细,不知道有多长;一双眼睛有若灯笼,散着摄人的寒光。
陆安平惊魂未定,便嗅到一股浓郁的泥腥味,碧绿浪头中,透出水怪那硕大的黑色尾巴。
轰隆!轰隆!
浪头扑了个空,水怪将舴艋舟放出的钩锁尽数卷落,而后噗通钻入水中。
“俱是妖类.......有独角火蛇那般,也有狐仙绾绾,竟也有这般水怪!”
他叹了声,越过匍匐哀嚎的众人,落到船舱前的吴氏父女身旁。
“你们没事吧!”
话音未落,船底再次传了声闷响,似乎是水怪所撞,多亏船底关键处裹了生铁,一时不至散架。
吴英男仍陷入恐慌中,木然地点点头;倒是一旁的吴肃眉头紧皱,吼了声:“小心!”
只见身后那团剑丸闪烁着银光,冲破浪头,正悄无声息的刺向他后背。
“该死!”
陆安平纵身跃起,忙跳到船舱上,几个纵落,便又至船沿,剑丸飘忽忽地,仍穷追不舍!
“何不先杀水怪?”
他望向颠簸小船上的瞎子,愤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