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姨娘刚走的时候,冯嫣最信任的便是从小跟在她身边的奶嬷嬷,云书的亲娘。
那嬷嬷是跟着梅姨娘一起进府的,进府后嫁了人也一直跟在她们母女身边伺候,忠心耿耿自是不必多说,可是遗憾的是宋嬷嬷出身不高,大字不识一个,为人处世都是自己摸索,冯嫣耳濡目染,言行举止也学了些不好的习惯。
于是,当李氏发现冯嫣对下人骂了一句“贱胚子”时,气得差点没晕过去,当即禀了老夫人,由老夫人做主赐下了教养嬷嬷,又赶走了奶嬷嬷,这才将冯嫣的性子拧了过来。
冯嫣不是没有心的,懂事之后听说老夫人爱茶,便学了茶道,想要略尽感激之情,只可惜老夫人却没领这份情便是了。
这也算是冯嫣唯一一次感受到东府老夫人的好意。
冯嫣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心中百感交集,李氏和余雁声等人说了什么她也再不知晓。
等出了梧桐院,冯媗冯妤又约着她去泛舟,冯嫣本想答应,但是方家和太子的事又缠绕了上来,牙根一咬,便推了妹妹们的约会,又回头去寻李氏去了。
李氏原本见小辈们都走了,便准备躺在美人榻上合目小憩了一会儿,可刚躺下,便又得知冯嫣去而复返,心生疑惑,连忙让人把她请进来。
她的后院管的好,妾室安静,子女恭谨,可少见这般反常的情况。
冯嫣进了屋,在边上的脚凳上坐了,绞着手指,便把那日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她想知道冯家的情况,却也不愿意拿这事去打扰父亲和两位大哥,若是自己想错了,只怕给他们添了麻烦。
“女儿不才,却也做不到在家族危难之时还赏花弄月,只希望夫人能为我解惑,让我能略尽绵力。”冯嫣这样说道。
李氏的面色从一开始的疑惑到惊愕最后到释然,脸色慢慢浮现出和蔼的笑意:“还不都是那些争权夺利的事。”李氏简单的把如今的朝堂形式说了一遍。
皇后独宠,太子偏心,方家势力越发庞大,族类也出了些不肖子弟,偏偏方家人护短,手段狠辣,落了些不好的名声,而冯家如今被绑在了太子身上,虽然看不惯方家的行事作风,但是立场决定了他们不能和方家对上,论起来,那还是盟友呢。
冯嫣思索了片刻:“可方家这般嚣张,恐招大祸。”
李氏摆摆手:“这就该你大哥他们操心了。在其位谋其政,你只要将自己手里的事做到最好就行了,所为的各司其职,不过就是如此,若是内宅外事都由我们女人操心了,还要他们男人来做什么。”
李氏这样说道,冯嫣顿时愣了。
李氏眨了眨眼,半响,轻笑一声:“不过你今日来了,我也就多说两句,等你嫁了,你就会发现女子掌中馈,并不比男子在外容易,朝堂时局,世事变迁,你都得知道,一族宗妇,不是那么好做的。”家族是艘大船,有人掌舵,也得有人控帆,大意不得。
“对夫婿,你可以敬他,重他,爱他,不过与此同时却不能全然依赖他,你得自己思考,独立,要知道,这女子一生的困顿艰难,多半是因为只想着依附他人所致,否则便如那藤蔓,失了凭仗,便只能匍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可敬,可重,可爱,但不能依赖?李氏眼眸含笑看着冯嫣,漆黑的眸子里满是通透的智慧,让冯嫣看呆了。
回过神来,冯嫣才发现了李氏面色的疲惫,颇为愧疚,深深一拜,谢过了李氏的提点,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去,虽然李氏不是她的生母,也没对她娇宠过,但是作为一个普通长辈,她绝对是合格的了。
所谓的太子和方家果然没在冯家掀起波澜,偶尔见到父亲和冯致,他们的脸上仍然从容,不见焦虑,不过冯嫣觉得原本关系极好的冯致和冯敛却生疏了,不明显,让冯嫣偶尔会以为只是错觉。
李氏也没有发觉,她现在还在为陈姨娘发愁呢。
冯嫣的亲事定后,今年便开始相看起了冯媗的亲事,冯媗的亲事比冯嫣顺利多了,如今已经有好几户人家来探了口风。可是普通的文臣之家,陈姨娘嫌规矩多,武将之家,陈姨娘说武将粗俗。
李氏知道,陈姨娘是还惦记着方家那个小公子呢!
呵,当初李氏拒了冯嫣和那方家小公子后,方家便恼羞成怒,直接向皇后娘娘求了赐婚,将一户勋贵之家的嫡出姑娘许给了那为非作歹的方家小公子,亲事已定,陈姨娘难道是还想把她女儿送去做妾不成?
荒唐!
李氏气得头疼,连冯媗和冯妤的关系都被影响了几分,冯嫣忙着调解这两姐妹的关系,无暇他顾,便在这忙碌中秋天到了,秋风带来了凉意,将满城树叶染黄,一顶大红花轿摇摇晃晃的,带着冯嫣入了范家的门,迎来了自己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