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不知自己被人观察了许久,一路自娱自乐,一会儿看看花草,一会儿又漫不经心地玩起手指。
她似乎有些奇特的本事,偏安一隅,也能独成一桩风景。她是叮咚的溪流,骨子是轻快的,并不像眼前这般墨守成规。
他想着微微出神,耳边谢婉的话也只听了个大概。
自他走后,谢婉便日日盼他回来,好容易如愿以偿,自然欢喜不已。“谢家百年无人入内阁,倒是哥哥开了先例。”她夸赞着,言语间尽是崇拜,“如今婉儿又可以向外人夸耀了。”
她是高岭之花,身旁不乏追随者。可在谢元桢面前,一切值得骄傲的事都不复存在了,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哥哥,本就是旁人望尘莫及的。
大兴唯一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亦是她的至亲。他幼时就护她,为他遮风挡雨。她很是自豪,也时常懊恼,懊恼他只是兄长,不能护她一世。
“随你高兴。”他语调温和。
谢元桢平日里话少,谢婉早已习以为常。不过,当下她似嗅出了较以往不同的味道。小姑娘心思细腻,下意识追溯着他的目光,刚巧看到目空发呆的安然。嘴角凝结了笑意,心中微钝。
三人无声进入了游廊,安然驻足福了福身:“夫君可是要去书房?如此妾身就不同路了。”
两人之间一贯的客套,他配合道:“夫人请便。”
安然疏了口气,轻松不少。
见她要走,谢婉作势挽留:“嫂嫂这就走了?哥哥刚回来,不一起吃杯茶?”说罢看看谢元桢,一脸期待。
谢元桢负手身后,没有表态。
安然语塞,面上极不自然。这明显是个坑,她跳还是不跳?她有些心累,实在不想多做牵扯。她只是个“凡人”,面对这对兄妹,很多时候,脑子是不够用的。权衡再三,还是谢绝了:“吃茶就不必了。夫君劳累,不敢叨扰,晚些母亲来府上,届时我再来找妹妹。”
话已至此,谢婉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他们二人叙旧,她一个多余之人,没的叫人嫌。谢婉忌讳她,她当走得远远的才是。安然想,但凡谢婉开心了,谢元桢也不会拿她如何。
她闲来无事,去膳房做了些吃食。桂花糖蒸栗粉糕、芙蓉酥、如意糕,这些都花了她不少心思。待糕点做好,她再一并装盒,命阿竹给谢元桢送去。
一旁的阿竹满脸不情愿:“辛辛苦苦忙了这么久,夫人何不自己送过去?”
“他们兄妹有话说,我在一旁反而坏了兴致。”
这算什么话?阿竹难以置信:“夫人,您是主母,理当伺候大人的,何必管旁人?再者说,您没瞧婉姑娘她……她……”
“她如何?”安然一面收拾着食盒,一面漫不经心地问。
阿竹见四下无人,这才壮了胆:“婉姑娘是谢府养女,与大人并无亲缘关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夫人就不怕会出事么?”
阿竹算不得敏锐,她都瞧出来了,旁人自然也瞧得出。一个丫鬟,能替主子想这么多,真是难为她了。
安然暗自盘算,等到谢婉嫁给谢元桢,她就算大难不死,恐也无立足之地。待那时,她会将卖身契还给阿竹,再问谢元桢要一份和离书。
谢家兄妹本就是一对儿,她一个外人有什么好置喙的?不过这些阿竹还不懂,她亦不能说明白,只能安慰道:“夫君自有主张,他若想纳了妹妹,那是他们有缘,我无话可说。”
阿竹诧异:“夫人可是都记起来了?”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怎么突然问这个?”
“您前段时日还说要和大人好好过,如今怎么又……”
安然会心一笑,耐心解释给她听:“我说好好过,又没说会喜欢他。再说,比起我,夫君更喜欢妹妹。既然如此,我又何故要厚着脸皮贴上去?”她看不得阿竹一脸丧气,轻轻抹开她的眉心,“现在不也挺好。相敬如宾,互不相干,反而活得自在。”
“您倒是想得开。”阿竹侧脸打量着她,“夫人果真变了。”
她不语,阿竹便当她是默认了。
她不禁暗自腹诽,她与谢元桢本就不是真夫妻,饶是他想纳十个八个妾,也与她无关。她顾好自己的小命就成,哪有心思想着些无关紧要的?
阿竹去了,安然独自漫步回了院子。
她一门心思想睡个午觉,怎料,刚阖上门,一叶飞刀破窗而入,牢牢定在她脚下,距鞋尖还不到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