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试探(1 / 2)原配洗白日常首页

不及夜里,安然便退热了。一觉醒来,背后浸透了汗,意识却格外清明。

屋内逐渐昏暗,阿竹不知去向,她起身燃灯,光从指尖晕开。安上灯罩,转而披衣行至窗前,凭栏眺望,云雾缭绕间,月色皎洁。

阿竹去而复返,回时托着药,见她若有所思地立在窗沿,不觉松了口气:“夫人好容易大好,可别再受凉了,快来把药喝了。”

她侧目,牵了牵唇角。应了声好,上前捧起药碗。汤药苦涩,却未有片刻犹豫。阿竹默默观察着,意识追溯到从前,尤记得夫人是十分怕苦的。

夫人还是那个夫人,只是性子、习性较从前差异颇大。这些算不得什么,如她所言,兴是那次生还,受了刺激。

可以往,那个极尽一切去辅助少爷的夫人,在少爷死后的反应,着实谈不上痛心疾首。多是有些难过罢了。定下心去审视,阿竹有些不解。难不成说,眼前这位夫人已然放弃安家了。

安然被细看了许久,自是有所察觉的,搁了药碗:“让你忧心了。”说时见她眼下乌青,颓然不振,便默默留了心。打昨日回来,阿竹判若两人。一如既往的照顾她,做事却有些心不在焉。

阿竹生长在安家,安家有何消息,总会传到她耳中。

“哪儿的话,奴婢伺候夫人是应当的。”一语毕,埋下头迟疑半晌,仿佛在挣扎着些什么:“昨日没敢多问。今儿府上来消息,说……少爷在狱中去了?”

“嗯。”安然黯黯。回想此事,仍心有余悸,她早早便想说的,却不知从何说起。事已至此,一直规避也不是办法。

“是我无用。”她说。

阿竹忽而十分牵强地笑了,似有些无奈:“到底所犯何事,又是什么罪名?少爷在侯爷手下行事,听侯爷差遣,即便是做错了,也不至于……不至于弄成这样。”

“不关他的事。”安然凝眉,垂目不语。

下手前甚至不曾知会她一声,当场绞了安荣的耳。他对安家,从来没有忌讳一说。与他说情,她还不够格。若她不去,说不准安荣还能多活些时候。她哪里是去救人的?

程颐这招杀鸡儆猴,于她而言,的确奏效。

阿竹心思单纯,小堂妹多是看上这点,才留她近身伺候。只是见她失魂落魄,安然难免有些担忧。若是将事情悉数告知,反而会陷其于不义。

安然转身叹息:“许些事皆是需付出代价的。从前安荣升官是仰仗侯爷,如今身死亦仅凭侯爷一句话。若无侯爷,安家不可能在京中立足。安荣的死……与我脱不了干系。可我亦是没有办法。”

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叫谢元桢卸了防心,若这时候踌躇不定,定会将两头皆得罪了。

身后人久久未言声,安然踅身瞥见她低头红了眼眶,蓦地明白了些什么。

“你……喜欢安荣?”

她全然没往别处想。千算万算,竟伤了阿竹的心。

眼下垂着一点泪,久而久之,似断了线的珠串,前赴后继坠落而下。阿竹胡乱抹了抹眼,抽噎道:“少爷是安家嫡子,奴……奴婢不敢肖想。”

安然心中五味杂陈,一时半刻不知该作何反应。

再是豁达单纯,喜欢的人没了,哪里能自在。她不是阿竹,不能深谙其苦。安然越发觉得自己没用,没办法回馈阿竹的悉心照料,她心中有愧,思量再三道:“夫君应我护府中上下,他既承诺,定不会食言。阿竹……我人微言轻,又是依附旁人而活,只能做到这般。”

言语中别有深意。不管阿竹是否听得进,她自认已经尽力了。再多,也办不到。

沉静片刻,她坐于罗汉榻上,手撑着额,若有所思:“再等几日,一切便都结束了。”

阿竹怔愣:“您是何意?”

“届时你会明白的。”她道。

一直谋划着离开,而今目的要达成了,却莫名生了心结。阿竹是其一,其二,是谢元桢。这厮本就睚眦必报,若是因此……不会,好歹是动过情的,一时半刻应当舍不得下狠手吧?更何况,有谢婉作伴,时日长了,总有理由忘了她。

想来,不免有些失落。若无谢婉,她这谢夫人当得可谓肆意快活。

户部侍郎检举上头贪墨,皇帝震怒,押了户部尚书,又命锦衣卫严办,朝堂上下一时掀起千层浪。此案子彻查,牵连甚广,首当其冲便是内阁首辅陆远。

陆远心里清明,皇帝“继位”算不得名正言顺,而今又传出了丑闻,剖底查办是必然。程颐唆使户部侍郎以身犯险,舍得将自己人推入险境,无非是摸透了皇帝的心思——他陆远权势滔天,上头那位坐不住了。

他在先皇的提拔下执掌内阁,与当今圣上并无太大关系。自古以来,为帝王所视的肱骨之臣,多半是自身的左膀右臂,譬如程颐。

此乃千载难逢的机会,若能借机铲除异己,程颐没有理由心慈手软。

待散朝,陆远领着谢元桢,避开一众官员滞,一前一后,缓步而行。陆远权衡了许久方问:“户部那本私账,可是在你手上?”

谢元桢不曾犹豫,道是。

前头的人步履微顿,看似祥和的神态间隐隐充斥着压迫感:“此事还是从探子口中得知。你既得手,何不知会一声,好叫为师有个准备?。”

陆门学风严谨,身为师长,端庄肃然。谢元桢跟随陆远多年,即便陆远不露声色,亦能猜到个□□分。

他俯首一揖,不忙不迭地回应:“先前局势尚好,学生探查到户部内情,顺手将事情办了。”

早在户部出事前搜到赃物,还有什么事是他办不到的?陆远不免警惕起来。

起初收谢元桢入门,他曾心生忌惮。本朝头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出仕之初便带着声望,若不能收为己用,迟早会成为绊脚石。

眼下的谢元桢谦卑恭敬,尽管如此,陆远还是持有怀疑。

这小子看上去乖顺,实际是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崽子。养得好,是如虎添翼,养不好,适得其反。盘算之下,陆远出言试探:“既然东西在你手上,你打算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