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得前几日自己说过的话,无论当时说的是多么的“义愤填膺”、“震耳如雷”,只记得这件事好似在脑子里有些印象,却也是记不得什么了。
流言蜚语无处不在,你不想去在意,它都会主动跑到你的面前来。
林冼这些日子没有出门,李子继也不去提什么。
他们都知道,隔在墙外的长安城里,说谈五花八门,虽然想去不在意,可是若真的听在耳里,又能真的不在意吗?
李子继总是陪着林冼,知道林冼这小子看似清冷不在意,心底却总是在意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习惯了油嘴滑舌、甜言蜜语,可到头来,这该是真情流露的时候,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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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县丞,虽只不过六品小官,但是主管长安地界上大大小小事务。这个官阶虽小,但是却有着常人所不能有的权力。
长安城居住大多为世家大族、贵族门阀,而这长安县丞所管制的也大多和这些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因而历任长安县丞之位,都有人虎视眈眈盯着。
林冼这个官职,是个难坐的位子。
刘义此番决定,也是给了林冼一个机会和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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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县丞衙门和府邸都位于长安城的西北,占地不大,也不是什么华贵的建筑。但是却也在繁华地带,门前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挺热闹。
林冼初到,接待他的是个五十余岁的老者,自述自己是长安主簿,在这长安县府衙呆了二十多年。
老者很是熟练地安排事宜,问林冼是否有什么禁忌。
林冼在老者的带领下参看了府衙和住宿,觉得都还不错,便摇头说道:“无什么。前辈安排的井井有条。”
老者一脸真诚地笑,眼角多了褶子,道:“担不起县丞前辈之称。您是六品县丞,我只不过是个七品主簿。尊卑有别,县丞若真是不好称呼,叫我老刘就是。”
林冼对于面前这个自称“老刘”的老者很是好感,道:“那怎么行。前辈是长者,这般称谓确实不好。您看起来和我父亲年纪相仿,可否叫您刘叔?”
被林冼唤作“刘叔”,老者眼中很是惊讶,对于面前这个温文儒雅的少年郎,他在之前听闻了许多,却见面之后,很是喜爱,道:“那好。就随县丞的。”
林冼笑笑点头。
刘叔好似又想起什么来,问林冼道:“县丞可有什么需要添置的物件?我好记下,到时候好去置办。”
刘叔身为主簿,不仅主管这县里的案件记事,还要管理这县衙府中大大小小的置办登记。
林冼想了想,道:“就多置办些笔墨纸砚吧。有时候,练练字。”
刘叔会心一笑,道:“才子就是不一样!”
林冼听的模模糊糊,有些疑惑,看向刘叔。
刘叔大笑一声,道:“瞧我说什么呢!我这就去置办。县丞可先去看看县衙里面的卷宗。”
林冼知道刘叔在避讳什么,却也没有多想刨根问底,微微点头,轻声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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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冼来这长安县府衙也有半月多,风平浪静,每日没有任何人前来举状。
虽然同在长安城中,相聚不远,可是林冼和李子继都各居官职,也不好想见。林冼也想过给李子继写写书信,却也是提笔难下,倒是把墨滴在纸上,弄花了宣纸。
林冼这些日子若是无聊,就拿着刘叔置办的笔墨纸砚练练字,写写诗。
林冼平时也不身着官衣,那一身黑色官衣,实在穿着不怎么习惯。林冼依旧是穿着自己从前习惯身着的白衣,不过这林冼还真是适合那一身白衣,妥妥的清风玉树少年郎。
刘叔第一次见到白衣的林冼,也夸道:“这白衣真衬县丞,清风白羽,玉面白冠。”
林冼向来不怎么喜欢他人评价自己的样貌,但是刘叔是长辈,林冼也不好去说道,何况还是夸赞之词,更不好反驳。
林冼只好道:“多谢刘叔夸赞。为官者怎可只注重面皮?”
刘叔笑笑,点头:“为官者,确实不该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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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刘叔一家人也住在这长安县丞府衙中,与林冼所住之所也所隔不远,走过个回廊便可从林冼那儿前去刘叔那儿。
刘叔有个七岁的孙子,像是个猴子转世来的,这县丞府邸的树,都快被那小子给爬完了。
刘叔总是被气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站在树下干着急,生怕小孙子给摔着。可这小孙孙一下树,却又是少不了一顿教训。
林冼偶尔看着了,也觉得那画面实在好笑。
刘叔被发现,面子下不来,“这小子虎的很!”
林冼笑笑,这动如脱兔的,确实虎。
“体魄好。”
刘叔笑笑,也不知道怎么接下话。
林冼这二十余年来,从小便安静惯了,虽说身边有着李子继那样的人,自己也被他带着变化不少。
可是当林冼一个人的时候,他确实少有的说话和笑。
真的可以习惯一个人吗?
林冼看着书桌上的宣纸,墨汁染上,写着——静。
这一切,都好静。就连风吹过,叶落下,都可以惊动林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