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梦吧!不怕那些人跳将过来乱刀砍下你的头?王顸后退了数步,杜牧耕像是明白了他的心思,也跟着后退,却又低声道:“我一个人,根本不行,独木难撑,你懂不懂?齐心合谋,方成大事!”
“你这是临死拉我垫背!”王顸突然恐惧了,什么都不敢想了,只求快快回到洛城坊去,如何解释这个变化?在云锦面前商讨计议时,他不是这颓废情绪,此刻的表现也不合他一贯作为。不过,刀尖悬在头顶之时,又有什么不可改变?妄想以不变应万变的,那才是真正的傻子!王顸又道:“不必再作妄想,咱们走一步看一步。”
“唉唉,唉……”杜牧耕的失望发自内心,一个没经历过生死与绝望的将门竖子,或许就是这么固执无礼又不可理喻。生在眼下这般血腥乱世还如此抱残守缺顽固不化,就应该活活将其饿死,以警示天下那些脑壳里一根筋的愚笨之人。
二人互不服气之时,贺兰祥终于再一次露面,说:“少将军请!”王顸不再看杜牧耕的脸色,直接跟了贺兰祥往里走。
跨过门槛,往右一转身,面前情景把王顸唬得后背上冒出了冷汗。原来,在这雕花屏风东首的厅堂中,竟然聚集了几十个神情各异之人,他们分列两厢随意而坐,威而不怒,静寂无声,似是只听一人在言语。
台阁之上的胡床中央,半倚半坐了一个气质不凡之人,王顸凭直觉相信那就是北国太师宇文泰。他看了杜牧耕一眼,杜牧耕用力皱了皱眉,那意思是想让他表现得主动一点。贺兰祥单膝跪地,抱拳道:“回禀太师,这就是江陵使团的左卫将军。”
天哪,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宇文黑獭?江南的传说中,这是一个恶人,如何却是这般慈眉善目?王顸向前一步,躬身施礼,缓慢地说道:“大梁国使团安梁郡王府左卫将军王靖边参见太师!”
此刻,王顸并不兴奋也不紧张,他还清醒地道出了他的字,姓王,名顸,字靖边,这一点他绝不含糊。像我这般有身份之人,走到哪里都需保持宗室皇亲之高贵,谁爱跪谁跪!
众人屏心静气地看着这位傲慢得有些无礼的南国少年,人人脸上渐渐露出厌恶鄙视和不屑的神情,在这些追随宇文泰征战沙城几十年的老将看来,普天之下哪个人见了太师不该行跪拜之礼?南阳王元宝炬若不是承蒙太师之恩泽,又如何能君临天下定都长安尽享荣华富贵?
宇文泰看了身边的内侍一眼,抬抬手,道:“赐坐,快赐坐,让小将军坐到我跟前来!”
王顸领会得极快,这就是说,此人并不在意我是不是跪拜于他,忙又躬身施礼,道:“多谢太师。”
“请你前来,只为一件大事,”宇文泰面带浅笑却又轻叹一声,笑容瞬间退去,声音沉重地说:“你,乃是名将之后,父祖两代皆是战功赫赫之枭雄,你在江陵之时,想必也有所耳闻,我大魏国自永熙三年分裂东西以来,征伐不断,生灵涂炭,军心动荡,民不聊生,我大统皇帝定鼎关中十六载,以德治天下,西番北夷莫不宾服,惟高欢父子二世时怀谋逆之心,虽智谋不足而奸诈有余,却又数犯边界屡屡作乱,我先礼后兵,迎头痛击,无奈他屡教不改,终无洗心革面之意,反变本加利,今侵战义州,又攻我汾州,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请少将军来此之前,我与诸位柱国大将军共议出兵应战之事,贼兵犯境,国之大事,死生之地,我等惟同仇敌忾,以死赴之!”
王顸听得入迷,心中难免感叹不已,这哪里草莽?分明是圣人之言,提笔照录下来,不就是战斗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