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最后一算账,其实并不盈利。
前后置办瓦缸、硝石、雇佣人力、马车、牲口、煤炭,花费两千余贯铜钱,未来两年内,保守估计还将继续支出近一万贯购买硝石、煤炭、人力、瓦缸,尤其是硝不是一般的贵,这在当下已经是天文数字,瓦缸这玩意儿也不便宜,不适合长期腐作为化学反应釜使用,也需要更换。
现在一两白银,市价能兑六贯七百文,一万余贯约合一千五百多两白银。硝酸炼渣需要持续两年,保守能得一万一千两白银,但实际上铜钱层面是亏损的
此外,最后得到的铅酸、铜酸都倒进了太平湖里,这笔生态账算起来,环保局找上门,得罚的倾家荡产。
但眼下白银是硬通货,数量稀少,因此大宗交易都以白银定价,铜钱要大量贴水。
刘岩镜借出的是白银,按行内的规矩,借黄收黄白,借白还白,借铜通吃。若非刘岩镜咬死只用白银还款,沈严良也不至于如此狼狈,七八万贯铜钱沈家还是有的。
但刘岩镜只要白银,而所幸没要黄金,黄金比白银更贵,连兑的地方都没有。
因此眼下是赔铜钱换白银,如果用冶炼法,回炉二次炉渣,亏得还要厉害,因为没有化学剂,单纯的高温冶炼根本炼不出来。
由于白银的稀缺性,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炼白银,钱庄和票号进出借贷、兑汇放债都要白银,铜钱的存贷利润低,回款慢,远不如白银。
而白银的购买力高,诸如丝绸、香料、玉石、珠宝、高档场所消费,以白银黄金为主,铜钱的购买力相对要低得多,购买高档商品需要大量贴水,更多用于中下级市场,普通民生商品的交易。
手中没有硬通货,损失的是资金流动性,银行最终的倒闭,不是倒在坏账,而是倒在丧失了资金流动性,尤其是硬通货的流动性。
历史上所有倒闭的钱庄、票号、银行,无一例外是倒在资金流动性枯竭。
所以,如今宁可赔本换取白银,以保障百通利的白银流动性。
过去一百三十年中,沈家历经了四次大起大落,每次都化险为夷,但每次都耗尽存银,丧失硬通货资金流动。
六年前的七王之乱损失尤为惨重,沈家赔进去四万两千两白银,六十万贯铜钱,外加欠下刘岩镜的一万六千两,里外就是赔了五万六千两。
眼下一两白银大约能对六贯七百文钱,五万八千两白银,小四十万贯铜钱,如折合清朝鼎盛时期购买力,相当于两百七八十万两雪花银,说是沈家腰缠万贯一点也不为过。
如果用米价折算,眼下一斗米也就三十到三十三文之间浮动,一斗约合十升,十升合一石,沈云卿大致推算过,当下的“岐一石”差不多相当于170公斤,当下的一两四十克左右,一斗就是17公斤,但肯定有误差,岐一斤是十六两,一斤就是640克左右。
按一斗三十三文计,六贯七百文能买345公斤大米,五块钱人民币每斤计价,那就是1730块左右,相当于每克白银需要四十四快人民币。这还是太平丰年的价格,如果碰上天灾人祸,稍微有些波动,米价会迅速翻倍。
这还只是粮价,如果核算其他生活必需品,尤其是盐和布,白银的购买力更高。
所以一两兑六贯七百文铜钱已经不低了。
在当年,百通利票号也是兰陵城治下首屈一指,与惠仁钱庄平起平坐的业界大佬,他刘岩镜根本排不上号。
现如今搞垮吞并了惠仁钱庄,弄残了百通利票号,短短几年之内,刘岩镜的银翔钱庄靠着内幕消息和信息的便捷,一跃成了兰陵城独一户的钱庄。
从今往后,银翔和百通利的明争暗斗,今天还只是一个开始。
此后几日,硝酸炼银的进度有所放缓,尤其是排污问题,铅酸、铜酸无不是有毒重污染,集中排污致使鱼类大量死亡,引起附近渔民的注意。
转移阵地后,继续顶风作案偷排污水,以牺牲环境代价,换取微薄可怜的经济收益。
换做是前世,公安、法院、环保局应该早上门了吧,弄不好还得央视曝光,中央督察组坐镇,全国通报批评。
五月初七,沈云卿偷排污水回到府中,径直去了祠堂找父亲沈严良。
沈严良正在给香炉插香,香炉后是一个已经生了铜锈的铜匣子。
“爹,这铜匣子是什么东西啊?”
“是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你爷爷传给了爹,爹日后也会传给你。”
“孩儿见这铜匣子严丝合缝的,里面应该有东西吧,万一是什么值钱东西,兴许还能换些银两。”
“混账话。”沈严良训斥道,遂即又说:“老祖宗传下来的物件,岂能为了钱财变卖。”
“是,爹教训的是。”
沈云卿赶紧认错,沈严良继续问道:
“来祠堂有事?”
“爹,咱家手里还有地嘛?”
“还有六亩,是你曾祖父留下的祖产,你问这做什么?”
“最近大半月进出宁阳县城去太平湖倒水,隐约觉得太平湖水比往年低了许多,孩儿琢磨着,今年江南恐有大旱。”
“不会吧,最近二十年间,江南一直风调雨顺,仅凭一池湖水,能断定今年大旱?”
沈严良半信半疑,沈云卿细细说:
“爹,这太平湖一直通入运河与长江,太平湖水少,定是长江与运河来水减少,长江乃江南河水源头,源头水少,下游水岂能不少。”
“嘶……倒是有几分道理,那你的意思是?”
“孩儿以为,今年夏秋两季定有大旱,甚至明年仍将持续。应当趁当下粮价尚低,大举购入稻谷等待大旱。此外,旱灾之下必有自耕农卖田,不妨买入一些,用以冲抵过去几年家中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