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明日才走,阿爷要宴请秦师傅,完后要跟你一头睡哩!”
“阿爷快去快来,儿子等着您便是了!”
杨国忠煞有介事,在一间精巧的屋子面对面,主与客,宴请秦基业。为显诚意,他应允秦基业让丹歌作陪的请求,还叫来几个丫鬟佑酒佐舞。他亲自给秦基业斟酒:
“秦基业,听着:我有少子杨去尘的秘密谁都不曾听说过,你听过看见记住就是了。说起来,去尘是本相爷若干年前私下跟一个东胡女子所生的庶子,平时并不特别看重,正是用来防备天下大乱的,如今是时候了!”
“如此说来,安禄山起兵的事就在跟前了。”
“安禄山必反无疑,到时候前锋直指帝都长安!倘若老天站在他一边,他就要取圣人的天下而代之。到时候我杨门一家就成了他泄私愤的对象了,想必满门抄斩,一口不留!”
秦基业说:“既然天下就要大乱了,则去尘公子的地位也就变得万分重要了。”
“一点不错,可见你也是个精细之人!”
秦基业再次斟酒,恭恭敬敬对杨国忠说道:“倘若小人猜得没错:相爷不仅不治谢封二位大人送王孙去江南之罪,更想把去尘王孙托付给小人,一并带去。”
杨国忠不禁面露悲色,饮下杯中物:“说得切!本相爷受天子隆恩,自然与人同生死共患难,抽不得身了!本相爷的其他四个儿子都已成年,现如今做着大官,娶了公主郡主,同样抽身不得了。幸好本相爷早就料到大唐也有劫难,早早预留了一手:少子杨去尘!”
“既蒙相爷信任,小人带去尘去江南便是了。”
杨国忠大喜,当即差小厮去取了许多鸭屎金来,交付秦基业当作采买相关物资的费用,接着又道:
“谢宝卷、刘金斗大可一同跟去做伴,不然我儿沿途太过寂寞了。至于封大人,本相爷自会下令他放过你。据我所知,他膝下可不止一个儿子。”
酒宴结束,杨国忠叫人打着火把,携着秦基业的手,秉烛夜游后园。他感慨万分:
“朝廷的好日子就要过去了,我杨家的好日子也将告终,真是难以割舍呢!”
少顷,下令家丁立刻去叫刘韬光来,说刘韬光一到,一并叫久候在外的谢封二位大人一同进来议事。
不过,谢封二位大人的待遇可比秦基业差远了,他俩并未得见这个别业主体部分的奢华与雅致,只是走了走深邃的过道,看了看飞舞帘幕与红鸟,最后给押进一所密不透风的偏厅,还只有一张椅子可坐。
刘韬光从前来接他的杨府家丁口中获悉此行是要去见宰相杨国忠,立刻吓得屁滚尿流了。他先见到谢封二位大人,敏锐嗅出三家儿子擅自去江南避祸一事东窗事发了。二位大人战战兢兢,悄声对他说:
“问题怕是不会太大哩,宰相震怒之后,忽又好言好语了。”
接着,三人给押解去另一间屋子,又见到了秦基业,刚要问他事情究竟怎么了,杨国忠忽然进来,就着椅子坐下,威严扫着三位家长:
“三位,本相爷决定宽恕尔等私自带儿子去江南所犯下的罪过,且也将自己的少子托付给秦基业一并带去江南。”
二位大人原本大气不敢喘,听闻此讯更是懵了,不禁齐齐望向秦基业。
杨国忠继续道:“三位,秦基业估计得一点不错:安禄山必反无疑,这个月或者下个月或许就将尽起辖下的大兵打来了!到时候,东都守得住守不住,西京保得了保不了,还没个准数呢!”
见当朝宰相都这样信任和器重秦基业,听当朝宰相预料安禄山必反无疑,谢大人、封大人和刘韬光顿时吓坏了,一个个表示一直以来,都是万分器重秦基业的预见能力的,否则不会将儿子交付他带去江南。
封大人甚至都给秦基业跪下了:
“封某人的过错万望先生多多恕免!封牧咎由自取,死就死了吧,可先生是否能接着带封牧的弟弟封驭去江南!”
“只要封驭王孙乐意听从秦某人的管束,带去便带去,多一个人而已。”秦基业说。
封大人大喜道:“既然先生如此大度,这事就说定了!”
谢大人也诚心诚意向秦基业赔过罪:“在下这就回去勒令我儿宝卷重新跟着先生上路,不然折了他的腿脚骨押上车子!
最为激动的也算刘韬光,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宰相,今日有幸跟他一块坐着喝茶,自然喜不自禁,同时颇为得意,道:
“相爷,小儿敢斗可是个乖孩子,听说仍在洛阳的什么大酒楼里,店东叫做什么就做什么,故此学会许多本领!等重新上路,我叫他好好效力于相爷的贵介儿子!”
杨国忠笑了笑,道:“事不宜迟,只今日,就现在,你我四人尽快把该想的事想周全了,该做的事做周全了,免得夜长梦多啊!”
其余三个家长自然唯唯诺诺,惟杨国忠的马首是瞻。因此,接下来的种种问题讨论得极为顺利,比如各人家所出的盘缠比例。杨国忠一门的富裕在大唐境内仅次于皇家,自然不肯沦落到要商人资助儿子去江南逃生的地步。他大口一张,便出了绝大部分的盘缠,惟一的要求是众子弟路上须得多让着一点去尘公子。三位家长见相爷如此爽快,不仅答应各自的儿子屈从去尘。
刘韬光满心欢喜,望着谢封二位大人,心想:
“尔等从前老看不起我,压着我,现在好了,头上有杨国忠这座大山压着你们哩!真所谓一物降一物,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