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了身得了新的依靠,阮筠既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她唯有抱着对霍金郡的感激之情,对世人皆俗眼的防备之力,好好地重新生活,但这其中有多难,只有她自己知晓。
从汇春楼里出来后,先是云逸朗给她安排了个住处,苏城最好的客栈酒楼,但却被她婉拒了。
“客栈始终不是个能长久呆着的地方,我既然从汇春楼里走了出来,便不愿再居无定所。”说着又对着云逸朗低了低身子“阮筠多谢云少爷的好意。”
云逸朗看着她,以为她是要去找霍金郡,摇了摇头“阮姑娘若是要去找金郡,只怕会失望的。”
阮筠这些年的摸爬滚打,一下就能听到懂云逸朗的话,连忙解释道:“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从来没有过那些念想,霍大少心善愿意帮我一把,我自是一辈子都要报答。”
“既然如此,那阮姑娘还有别的打算?”
“之前一直照顾我的王妈妈,她无儿无女,平日里待我很好,她在外头为我寻了一处小宅院,这些年我自己私下也攒了些钱,虽说不能大富大贵,可养活自己还是没有问题的。”阮筠眼神清澈“我不想再去依靠别人了。”
云逸朗望着她,听着这番话,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看来刚才是自己狭隘了。
“阮姑娘能这样想是最好的,金郡年纪还太小了,许多事情,或许只是一时冲动,当不得真的。”
“我明白,她一直都是把我当姐姐来看,从不逾越。”
霍金郡与她相识有三四年了,这期间她从来没有逾越过一次,若是以前年纪小不懂,那这一两年长大了她却还是规规矩矩,每每霍金郡看向自己时的眼眸总是清澈见底,不沾染一丝欲望。
云逸朗心里一惊,他以为霍金郡这么不顾自己必定是被阮筠迷昏了头,可没想到霍金郡居然对她以兄姐来看待,如此说来两人之间竟是清白的吗?这倒是让云逸朗有些看不透了,一霍金郡玩世不恭的样子,面对阮筠这么一个秀色可餐的美人竟能做个柳下惠?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这几日多谢云少爷的照顾,阮筠就先告辞了。”说完又从手中拿出一张方才写好的信纸“这是我那小宅院的地址,若是霍大少来问,还烦请云少爷相告,不要让她担心的好。”
云逸朗接过信纸,看了看“放心,等她伤养好了,我便转告她。”
“多谢云少爷。”
阮筠作了个揖,便离去了。
“这□□也能从良?”说话的人是地头蛇青三儿,说是地头蛇其实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流氓,以前的时候他就惦记阮筠,可那时候且不说霍金郡在里头护着,就说别的达官贵人他也惹不起,只能占占嘴上便宜,他一边捞着碗里的面,一边眯着眼睛看已经走远了的阮筠“笑话!指不定想什么野男人呢!”
云逸朗扭头看去,眼里充满嫌恶的走了过去,拿起桌上但辣酱扬手全倒在了吃面人的碗里。
“嗨哟!找死啊!”青三儿方才还一脸凶神恶煞,可抬眼却认出是云逸朗,立马缩回手谄笑道:“云少爷啊!您也吃面?”
“青三儿面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乱说。”云逸朗面无表情却似有千斤重“阮姑娘也是你能惦记的人?不怕霍大少一个枪子儿崩了你?”
“不敢不敢。”青三儿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抽着自己的嘴巴子,一边赔礼道歉“我就一时嘴贱,您可千万不敢告诉霍大少啊,我这贱命一条的,千万不能脏了霍大少的枪。”
云逸朗别过头去,云淡风轻的说道:“你把面吃了,我就不告诉霍大少。”
“这——我吃!”青三儿看了看面里的辣酱,舌头都疼,可却也不敢不吃,硬着头皮端起碗拿起筷子吸溜吸溜的吃了起来。
看着他欺软怕硬的窝囊模样,云逸朗瞧都不想瞧一眼,掸了掸褂子,大步流星的走了。
其实阮筠是个很不错的女子,抛开她沦落过风尘的事情不说,人长得漂亮又读过书识得字,做起事儿来也不含糊,平日里也不贪懒,比一般女子还要勤快的多,若不是她那丧天良的舅父将她卖到烟花巷,怕是现在早已为人妇人母了吧。
“今儿天气好,是个大晴天,老婆子我把这些被单什么的拿去洗了,再把被褥晒一晒。”说话的是王婆子,也是个无儿无女的可怜人,阮筠赎身之后,便把她也一并接了出来,两个人作伴相依,平日里也好有个照料。
“王妈妈快休息会儿吧。”忙了一个早上连口水都没喝,阮筠倒了杯凉茶端了过去“这些活儿我来做就行了。”
“这怎么行啊!”王婆子赶忙结果茶杯,一口气喝了个精光,连忙摆手“这些糙活儿哪是姑娘做的,我老婆子做就行了,姑娘快去坐着吧。”
“瞧王妈妈说的,我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怎么就做不得。”
“这些都是粗活,别把姑娘的手洗糙了。”
“哪家姑娘不洗衣物,最好是立马就能把手洗糙。”阮筠端起木盆,对着王婆子笑了笑“走吧,趁着天气好,咱们一同去把这些衣服洗了。”
王婆子看着阮筠脸上的笑意,抹了把嘴,眼眉间似是有些担忧,可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也端起木盆拿上洗衣木跟在身后。
出了门一转弯就有条河,但凡是住在这附近的人家都在这条河里洗东西,阮筠跟王婆子到的时候,下面已经有好几个妇女在洗衣服了,围在一起天南地北的说话时不时大笑几声,好生快活,只是当阮筠走过去的时候,笑声却戛然而止了,余光散去,那些妇人脸上全是鄙夷之色。
“这不是汇春楼的窑姐吗?怎么在这儿洗衣服啊?”
“你不知道啊!前几日霍家那个大少爷把她给赎出来了,就住在这一片。”
“啊!”
“那以后她岂不是天天要在这儿洗衣服了?!”
“可不是吗!”
“真实恶心死人了!”
“我得赶快走了。”
“我也是!我可不愿意跟个窑姐一块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