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时分，冷风凄凉似深闺佳人幽怨的泪。　　　　现在顔小芜已经和方铖坐在屋顶吹风快吹了两个小时了，她只觉这员外府的风凉飕飕的快把自己吹的都要冻僵成为一块坚贞不移的‘望鬼石’。　　　　都怪这倒霉师兄收了王员外的钱。　　　　她和方铖藏好气息，齐齐打坐来打发时间，就等那夜夜造访此处的琵琶女的到来。　　等她体内灵气运转完一个小周天之后，只听一声铮然的琴弦被拨动之音。　　　　接着一声、两声，三声，愈来愈快，嘈嘈切切声声急切，如珠凌乱落入玉盘，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划破这寂寂良夜。　　　　顔小芜坐在屋脊上俯瞰到西厢房的抄手游廊下立着一个红衣孤影，云髻金步摇，琵琶半遮面，看不清面庞，顾盼生姿间却是欲说还休的风流婉转。　　　　那红衣孤影拖长了嗓子慢慢和着琵琶调子唱将起来，如深谷冷泉缓缓流淌。　　“楚阳台朝暮云，杨柳岸朦胧月，冷清清……”　　唱过着实不错，如果不是环境所限，顔小芜简直想喝声彩。这放到梨园雅舍不都得是红牌的风流人物啊，王员外实在是不懂得欣赏，竟然想暴殄天物。　　既然见到鬼，按照计划来说就应该捉鬼了。　　方铖抖落符篆蓝光闪烁藏在袖子里全是毕现的杀机，纵身跃向西厢去。　　顔小芜随着方铖一起纵身跃下屋脊，脚底有意无意之间却带起一片砖瓦。　　‘噼啪’一声，砖瓦摔倒地上便粉身碎骨了。　　　　那红衣孤影似乎被惊动，绕过抄手游廊的漆红木柱，再一晃神已经难觅踪迹了。　　***　　　　顔小芜这几日都是在屋顶上枕着片片起伏的瓦片度过的。　　　　方铖在那天之后收到一个传音纸鹤，便急匆匆动身去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只告诉她三日后便回来。临行前方铖除了只送了她一个傀儡符来说是可以护她周全之外，还把满脸写着对师兄不舍之情的王员外也托付给了她。　　　　方铖也许是猜到她不情愿管这负心寡义的王员外家的破事，也没有向往常一样絮絮叨叨地就径直走了。　　　　枕月听曲打坐入眠，她倒也惬意。　　心里倒是越发有些可怜那琵琶女了。　　　　那夜夜皆至的红衣怨女弹的词曲没了人打扰她还把词给听全了。　　　　“……可怜见关山万里，独自跋涉。楚阳台朝暮云，杨柳岸朦胧月，冷清清怎地捱今夜？梦魂儿这场抛撇。人去也，去时节远也，远时节几日来也……”　　这曲子听着有一份耳熟，但是一时半会儿她还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听到过。　　她和那红衣怨女互不打扰、相敬如宾倒互不失为一个好芳邻。　　　　唯一头疼的就是那王员外了。　　每天点卯似的来她这里念经撞钟碎碎念.　　“哎呦呦，小仙君啊，你那师兄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哎呦呦，小仙君啊，你这灵符管不管用啊，昨天又是弹了半宿的琵琶呢，我这小娘子，哎……愣是一晚上没睡着……”　　“什么？你说要再过两日才能起成效……哎呦呦……”　　“没有没有，我哪敢质疑小仙君您呐，我就是好奇……好奇……”　　　　算着日子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方铖就应该回来了，她数着数着星星就要睡着了。　　旁边却传来一声脆响，有‘人’坐在了她的身边。　　　　那个人琵琶半抱，红纱绫随着夜风浮沉翻飞。　　　　“我曾死于非命，奈何有怨不得解，有愿不可现，便做了这孤魂野鬼许多时日，困于这一小小府院之中，不得生也不得死，在这里吓了他们月余也觉得无甚趣味……如今见到小仙君只觉得还算妾身之幸，小仙君便渡了我重入轮回吧。”　　　　顔小芜猛地睁开眼睛，只看见琵琶细细的几条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这不失为功德一桩不是么，我听闻你们修道之人不是修因果的么，而且他们请你来不也为的是来渡我么？我今日都听到他和你说的了。只是……小女子除此之外有一个不情之请。”　　还没等顔小芜接口，她又说道。　　　　“我也是曾有一个贴身女婢名做翠翘的，我虽不得势，她却也待我不薄……我当年尸骨便是她替我收拾的……她在这里也是受尽欺侮……每每思及此，总是……我不曾有许多惦记，只希望她还好，你可愿意替我去府上盗到她的卖身契来还她自由，那里面人气太盛，我可进不去…”　　“无以为报，妾身却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王府临近镇北门……关于荒山镇压的那只妖兽的一件事情我是知道的。”　　　　她抱着琵琶像是在望着城郊那妖怪的洞府的方向，低垂着眉，不知道是在思索什么事情还是徒然伤感了起来。　　“我曾经见过有你之外的人前往荒山，我一介孤魂夜魄，没有声生魂气息，想必他也是因此才没有发现我的存在吧。”　　　　城北妖怪洞周围的一圈深林是有当地人管它叫荒林的。　　顔小芜立刻坐起来准备洗耳恭听，她却戛然而止，低头自顾自地玩那琵琶弦，半响，才悠悠开口。　　“是你同门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