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你们确定要这么折腾?!” 温副组长盯着刚走没多久又折回来的两口子,脸上闪过震惊之色。 景杭嗯了声:“在对作案者底细和目的所知甚少的情况下,引狼入室总比大海捞针来得容易。” “可万一引不来狼,却把事情闹大了呢?岂不是适得其反?”温玲蹙眉道。 “放心,不会闹大的。这么做充其量只会暴露下一块镇海灵石的位置,没人会知道其他四块的事。”景杭口吻之笃定,似胜券在握,“如果真出什么乱子,我全权负责。” 话音刚落,轩漓一记肘击杀命中景杭侧腰,浇灭其耍帅的势头。温玲来回抹了抹额头连面颊,长叹一声气:“说说你们的安排和思路。” 攻城先锋大胜归来,继而由主力军轩漓替换上阵:“萧家坚持不同意国安部介入,面上锁龙井附近不见戒严。但以萧景瑜的性子,不可能不派人暗中盯着,包括国安部,也是一样。” “这倒也是,一只围绕在国安部身边的地头狼,和一颗扎在狼地盘上的眼中钉。” 轩漓闻之一笑:“所以,我们的计划是,不管是萧家还是国安部,必须撤走所有暗中盯梢的,三公里范围内不留任何人。除了你、我、他。” 一声“他”字落,景杭接话道:“我们不希望有过多外来因素的干扰。” “国安部这边我想办法协调。”温玲五指轮番敲打桌面,“最迟的期限?” 景杭:“明早准十点,有早无晚。” 温玲竖起一根鄙夷的小指:“耍大牌倒是一流。行吧,我会向萧景瑜传达的。” 夜,总算是艰难地深了。 堪称噩梦的一日随着斜阳西沉飘摇欲坠。病榻畔,轩漓一动不动地坐在椅上,一成不变的神情近乎呆滞。 在她依稀且单薄的记忆中,轩建文永远只会留给自己无情的背影,或是冷淡的“嗯”、“知道了”、“有什么事找你哥”,却从没正眼看过她笨拙地藏在身后东西。 一张年级第一的成绩单,一幅名为《家》的画作……甚至是一份沪学寄来的录取通知书。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落到被父亲讨厌至此的下场呢? 忽而推门声响,景杭轻手轻脚走进病房,默默搬来一张椅子,并排坐在她的身边。两腿一伸,和狗皮膏药似的粘在心肝儿身上,直到后者歪头看着他:“怎么来了?” “过来陪你。”景杭没脸没皮地嬉笑,“昨晚已经一宿没睡了,今晚还不睡呢?” 她摇头,应得轻描淡写:“你不也两宿没睡了?” “我撑得住。”说着景杭又将魔爪伸向喵儿的脸蛋,主子倒也不躲,任凭铲屎的轻轻一戳,摸了摸。手感滑溜,越摸越爱不释手,“熬夜是美容的大敌,小姑娘可是要睡美容觉的。” 轩漓嗤地一笑,抬眼望着对方下眼睑有过之无不及的黑眼圈,并不刻意掩藏眸中的倦意道:“都奔三的阿姨了,哪还是什么小姑娘?” “可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小姑娘呀!现在是,将来是,一辈子都是!” “小姑娘”蓦地抬眼,又像失去支撑般松然垂下:“你就这么自信的吗?” 景杭似懂非懂:“嗯?哪方面的自信?” “关于我们以后。”轩漓攥紧衣摆,碾成团,不自然地搓了又搓,“国安部内患一日不除,你的秘密就一日……” 话音未落,紧抓衣摆的手受外力倏然松开。景杭牢牢地将她拥在怀中,用力之大,几乎要把两人揉为一体。那双越过香肩双眸盯着仪器上的心律曲线,冷厉而萧然。 “别怕,阿漓,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不管发生什么,为了你,我都要拼命地活下去。只要你……不介意我是个怪物……” “不,你不是怪物,在我眼中,从来不是。” 被拥抱者毅然用双臂覆上他健硕的后背,轻声呢喃:“如果你真是怪物,我就用锁链牢牢地困住你……困在我的身边,哪都不准去。” “还真是霸道的小姑娘呢。”景杭嗤一声笑,在其敏感的耳畔落下温柔而迷恋的吻,气息躁动,“好,我答应你。除了你身边,我哪都不会去。” 轩漓:“那——我现在就下楼买把锁?” 景杭:“……” 不知不觉地,便睡了。 夏日的天总是闭平时亮得更快,翌日早,轩漓在一片晨光熹微中再度睁眼。 她睡成一摊黏糊虫,依依不舍地在景杭怀里蹭了又蹭,花了好一番功夫都没能和人形床垫分离开来。恍恍惚惚的,听见景杭略带慌乱的声音:宝贝儿……你……先起来一下……我得去趟厕所!” 撩长发的手一顿,旋即从臂弯间某个硬疙瘩上顿悟。忙和触电般猝然松手,望着景杭火急火燎冲进洗手间,轩漓双颊和粉水晶似的,红透了。 驱车前往华大商场的路上,气氛同陷进泥沼一般尴尬。 伴随簌簌纸页翻动声,轩漓只顾低头浏览调查资料。一旁的景杭看似淡定,实则好几次把刹车当油门,猛回过神,一个急刹车,停在红灯下的禁止线前。 半身冷汗如雨下,喉结蠕了又蠕,轻声唤道:“阿漓……” “我知道!是我的错!”玉掌往资料上“啪”地一拍,轩漓涨着一张熟透了的红心火龙果脸,“以后早上我会克制一点的……” “不,不是。”景杭像根楞木头,目不转睛盯着红绿灯,“我刚想说……这是我们复出后的第一个任务。” 轩漓一顿,声如细蚊:“也是我们至今的第五十八个任务……” 景杭:“欸?包括私人委托吗?” “……不包括私人委托的第五十八个。” “你怎么知道的宝贝儿?” “我、我记得……” 终于深刻领会“言多必失”之痛的轩漓忙望向窗外,借此抹消双脸的火辣。未几,她瞥见窗玻璃上倒映着的贼笑,面颊倏涨得通红,干脆破罐子破摔:“快十点了。” 红灯转绿的瞬间,景杭踩下油门:“刚绕了几圈,附近的碍事的应该都撤得差不多了。” “撤得越远越好。”轩漓收好资料,往平台下的抽屉一丢,“免得不小心把国安部的人卷起去,到头来还得参我们一本。” 待车停进露天停车场,轩漓扯开安全带,跳下车,放眼四周一片雾霾。 在海天一线的南方海岛呆惯了,突然掉进霾堆里,或多或少引得人有些生理反应。憋一口气、再依依不舍地呼出,每一次呼吸都是大动作。 轩漓拿胳膊捅了捅景杭,意味深长地同其对视两秒,双双扎进人堆中。 水至阴,锁龙井下的死水更是如此。故像挨着水塔之类的地方,风水多险恶,住得久了,小则流年不顺,大则多灾多病,家破人亡。 正如温玲所说,锁龙井上头原来是座岳飞庙,建大华商场的时候,庙给推了,却不知道井去了哪。要不是修北新桥地铁站挖出一口古井,怕是没几个人知道锁龙井的具体位置。 ——某废弃地下停车场偏门后的破“茅厕”里。 他们当然不会傻兮兮闯进现场到此一游,而是在视线所能及之处,建立起观察的至高点。 对面街如刀锋般正对着停车场的快捷酒店。 “你好,开间709号房间的房,只要709哦。” 景杭双手奉上国安部出品的假|身份证,顺带用迷死人不偿命的嘴角弧度冲前台女服务生微微一笑。 姑娘家入行多年,对此类奇葩要求鲜有耳闻,不免有些为难:“不好意思先生,709号房间已经被系统预定出去了。” “那能麻烦你帮我登录后台修改一下吗?”景杭眯了眯眼,口吻诚恳而夹杂着一丝|诱惑,“无论如何我们都需要709号房,拜托你啦。” 但服务生还在原则与理性间摇摆不定:“对不起先生,我没有权限,这是公司的规定……” 话音未落,一本加盖国安部特别处公章的工作证赫然亮出。轩漓毫不留情地挤开色|诱失败的同伴,冷声道:“国安部需借用贵酒店709号房间从事侦查工作。要么麻烦您与经理沟通后妥善解决该事,要么我们会以拒绝配合调查为由,采取强硬手段对贵店进行搜查。” “这、这……” “我不为难你。”轩漓难得正经扮了回条子,“原话转告你们领导就行。” 可怜的女服务生确实吓得不轻,从其握电话颤抖的手便能窥见一二。趁着对方汇报的功夫,轩漓白了景杭一眼,口吻像是刚开封的成年老醋,又嫌弃又酸:“让你出卖色相。” 哪知景杭不思悔改,反笑嘻嘻环住她的腰:“吃醋啦宝贝儿?” “没有。”醋坛子翻了个底朝天。 “肯定是吃醋啦!” “都说了没有!!” 上一秒仍是情侣扮相的小年轻,下一秒就因一坛子老醋引发惊天血案。 轩漓一次次将景杭这只不害臊的粘人精推开,刚划定三八线,又嗖嗖嗖地蹭了上来。推搡见,忽见一旁的小姑娘端着胳膊,边擦边哭叫:“妈妈妈妈!血!血——!” ……血? 定睛细看,小姑娘胳膊上的确烙着个红点,鲜红欲滴,就像从天而降一滴血,溅落在皮肤上,晕开细小的血花,擦了生,生了又擦,如此往复,怎么也擦不干净。 “鬼车。”轩漓拽住景杭衣摆,眉头骤拧,“这附近有鬼车。” 两降妖师彼此目光短暂相交,紧接着,轩漓反身离开酒店。两玉葱般的手指捏住下唇,仰望灰色长天,吹响一声高昂的口哨—— 说时迟,那时快。空中忽然掠过一道火红色鸟影。振翅高飞的红团子以肉体所能适应的最快速度,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