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七看出褚升不会怪罪,兴奋起来就多提了一嘴,“昨儿大爷又物色了一个,知道夫人知道了定不依,高管事就叫咱们小心动作,亲自去把人请过来,”说着忍不住嘿嘿一笑,“这不,美人就在里头。” 褚升不禁多看了轿面。虽看不见人,却是知道里头定是个绝色美人,要不然也不会被胡闵看上。 胡阁老是个痴心肠子,胡闵却天生一副花花肠子,又在他夫人金氏严厉的管束下,激起了越发旺盛的□□,以往若看中了哪家的妇人少女,专叫身边的高冲悄悄去捉人。 胡闵位高权重,被他抢来的女子家人得罪不起,只得暗暗咽下了这口气。 以往褚升不是没目睹过,甚至有一回他到胡闵的私宅吃酒去,胡闵叫了个大腹便便又极其貌美的孕妇出来,又命她来伺候自己,当时褚升极不舒服,委婉拒绝,但对于胡闵的作为却是默认的。 褚升从轿上收回目光,扫了扫四周,狐疑道:“这事一向都是高冲去办,他现在人去哪了?” 褚升是极力不喜欢高冲的,眼下心头一股火气无处可泄,就摸到他身上来了。 徐七忙回道:“高管事捉完了人,又去办别的差事,只叫小的们先把人送回来。” 高冲跑得无踪无影,说不定又找袁则安去了,褚升知道他俩狼狈为奸许久,以前只拿他们当做蝼蚁,不曾睁眼瞧过,却不想正滋生了他们的胆气,眼下私会越发频繁了。 高冲不在眼前,褚升却存心要找他的茬,坏了他的差事,忽而一言不发朝轿子走去。 徐七连忙拦住,“二爷!” 褚升冷冷瞪他一眼,徐七讪讪松手,却又立马往前一挡,耸眉耷眼的说道:“二爷,这,这是献给大爷的东西……” 褚升挑眉道:“我跟你家大爷是什么交情?”这话堵得徐七嘴巴一瘪,他俊美的脸庞又浮起一抹冷冷的笑,“还是你觉得,他胡闵连样东西不稀罕给我?” 徐七大惊失色,“小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这么想,只是,只是高管事交代了小的,您这突然要去了,小的不好办差事。” 褚升阴测测道:“我就是要他高冲把这事办砸!” 口气如此猖狂,徐七竟一时没了办法,眼睁睁看着褚升伸手擎起轿帘,心中直嚷嚷完了完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手臂直接伸过来夹住了褚升。 “二爷这是要做什么?”一道阴柔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褚升扭头就见到高冲的脸,两道浓深的眉毛,深褐色的眼瞳,眼中却透出一股沉沉的阴气。 褚升垂眼一瞧被高冲搭住的手腕,抬眼直盯着高冲,“我倒是想问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高冲连忙把手收回来,脸上笑,“这不是怕惊着了二爷。”说着又压低声音,“这女子脾气暴烈,死活不肯从,刚才还咬了小的手上一口,险些连皮带肉撕扯下来,到现在还疼着呢,小的哪敢也让二爷受这样的苦呢。” 褚升是知道胡闵这些勾当的,高冲也不瞒着,直接说了里头的脏事儿。 褚升挑挑眉,“哦,还是个烈性女子?”又笑嘻嘻道,“巧了,我正好胃口。你家爷私宅里已收了数不尽的美妾妖姬,少一个不要紧,这一个就给我了,你现在就回去跟他说明白了。” 看他这斩钉截铁的态度,高冲心里一惊,口中笑道:“使不得,使不得,二爷,从前的在大爷眼中都是死鱼珠子,不值当了,除了家里奉着的这位,就眼下这位最上心了,好几天茶不思,就为这一天的来到。” 说到这里他不觉看褚升一眼,口气是一副深切的无奈,“当然,若是二爷想要,咱爷自然慷慨相赠,毕竟女人再好,也不及二人的情谊。” 他说话利索,褚升忽的一笑,“也是,为了个女人纠缠这么久,实在不值得。”说罢欣然放手。 高冲心中暗暗讶然,还有些不敢信,怕褚升反悔,立马收拾一番叫徐七抬走轿子。 褚升站在原地,将手伸到鼻子底下,细细闻了一下指腹上的气味,是一种淡到极致的香味,刚从轿面上划到的,令他不由想起了女儿家的体香,娇娇软软,软软糯糯,心肠一下百转千回,对这尘世红软生出了几分留恋,当下也不回府了,而是往董府的方向去了。 褚升来过董家多次,路上根本不怕有人撞见,于是一路畅通的到了妙瑜原来的院子,正见一个洒扫丫鬟扫院中的落叶,他贴着墙面慢慢腾腾走过去,避开丫鬟的视线,顺利撬开房屋窗棂,麻溜儿滚进去。 满室冷清,桌上积了一些灰尘,睡塌上还叠着春时的毯子,他不敢置信,缓步朝低垂的帷幔走去,一步步的靠过去了,猛地一下拽开帷幔,枕衾被褥一概不见了,只剩一张空落落的床。 褚升心中生起疑惑,又担心她受了委屈,被撵到哪个偏僻角落了,眼下正无头绪,往屋外探去四下无人,就扯了一块布蒙在脸上,又悄悄把洒扫丫鬟捉到屋中。 褚升捏着她脖子,本想厉声逼问妙瑜的下落,转念一想,知道妙瑜素来怕外人知晓和他的纠缠,他这样直白问了,定叫这丫头疑心起来,坏了她的名声,也彻底脏了他在她心头的名声。 有着这番顾虑,褚升耐着性子,拐着弯儿套问丫鬟的话。 这丫鬟还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是个胆小娇弱的,当下被蒙面的褚升吓得不行,老老实实的告诉了。 褚升提着她衣领子冷冷道:“我是从松锦山来的土贼,来城里转转,捞一笔油水,杀人劫色的事却是不做,但你若走出这扇大门后敢泄露了风声,我有的是手段和时间跟你扯。” 丫鬟微微点了点头,“晓得了。” 话罢,褚升抬手将她劈晕了,抱到桌边装出酣睡的模样儿,而他又立马去了云纨院。 到地儿,自然又是人去楼空。 此时天已落黑,又不是逢年过节,遇上灯会的,天色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儿家能在外面做什么? 褚升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发可疑,一股强烈的预感告诉他妙瑜有危险了。他越是疑心,越是心慌意乱,情绪也就愈发镇定,正这时候屋门响起了脚步声,他悄悄踱步到帘子后面,就听门上敲响了一阵子,没听到屋里头的动静,就试着唤道:“小姐?” 听了这一声询问,褚升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连丫鬟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可见处境很是危险。 秋岚不知屋内的情况,还以为妙瑜在休息,不想打扰了她,打算待会儿再来。却在转身的时候,身后屋门一开,一条有力的手臂横伸过来,勾手就将她劫到了屋里面。 对上褚升阴冷冷的眼睛,秋岚哆哆嗦嗦瞪大了眼。就算这男人脸上蒙了面,但她还是认出了他的身份,“你怎么还敢来?你还想做什么?”说罢又发觉没有看到妙瑜,猛地拔高音量,“你对小姐做了什么!” “住嘴!”褚升捏住她的下巴,用得力气极大,秋岚看到他的脸色几近铁青,看起来脾气很不好,一时胆怯就呐呐止住了嘴。 褚升本就心情不顺,又被她的话激怒,决心要治一治这个没分寸的丫鬟,恶狠狠的威胁道:“你再敢这样大声,把不必要的人引来了,我就杀了你。” 秋岚皱了皱眉头,眼里含着一泡泪水,竟是一下子跪倒在他跟前,拽着他的衣袍哀求道:“你杀了我吧,是我把你装进麻袋,把你侮辱了,要打要杀还是泻火都冲我来。小姐她没罪过,从来没做过一件坏事,你要是伤害了她,老天爷会诅咒你的!” 褚升倒才看出这是个忠心肠子的丫头,刁难的念头也就没了,只是眉头还冷冷的皱着,不耐烦她的纠缠,轻踢她肩头一脚,“你先起来,我有话问你。” 秋岚麻溜儿起身,擦拭眼泪说:“你不报仇了?” 褚升拧着眉头没好声气道:“谁说我来报仇了?”秋岚被他唬了一跳,抖了抖肩膀,他又将语气压稳了,“你且问你,董妙瑜之前去过哪里?” 秋岚听了这话纳闷起来,心想小姐不是被他扣押住了?却看他眉眼阴冷,眼神却是真挚的,不像是在说假话,那份焦急也真真切切落在她眼里,秋岚于是也急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着双腿一下子软了,天旋地转的,“小姐,小姐傍晚回来后,哪儿也没去过,怎么可能不见了?” 她六神无主的瘫在地上,褚升看到她这样,心里不好的预感就加重了一分,“仔细想想,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见过她?” “大概傍晚,从大小姐那边回来以后,小姐说她困了,我就没去打搅她。” “再仔细想想,没见到她有多久了?” “应该有半个时辰了。” 褚升听了这话眯了眯眼儿,默然不语,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前不见了…… 倏地一凛,褚升的眼瞳深缩了缩。 半个时辰前,不就是他遇到徐七的时候。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褚升突然福至心灵,细微的线索和端倪此刻全部涌现在脑海中,意识到这件事的棘手,特地嘱咐秋岚,“我知道她去哪里了,这事你不准惊动任何人,等着你家小姐回来。”说罢扬长而去,出了董家府邸,脚步匆匆径自往胡闵在城东的私宅去了。 他在路上越走越疾,跌跌撞撞,凶猛无状,惊倒了不少百姓,见他还没说一声道歉的话儿,怨愤侧目,其中就有个彪悍大汉气恼不过,直接将褚升堵在跟前。 冷不防被挡了一下,褚升险些踉跄,心中的焦急惊怒一并儿迸发,正欲叱责,还未张嘴出口,那大汉先发制人,一拳头砸上来,迎面就撞上褚升的右眼,闷声一响,褚升猝不及防,直接被打翻了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