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男人都一个德行。”罗篱说,“阿湄在家里等你回去,你别让她伤心。” “是我没能力保护阿湄,罗篱……”他鼓起勇气说,“你将阿湄带走吧!曾经我从你身边带走她,如今我把她还给你。” “你这说的什么话?”罗篱说,“你知道阿湄如果听到你说这些,该有多难过吗?” 他说:“是吗?难过……总比丢掉性命要好。” “性命?” 他知道罗篱会帮他,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地告诉罗篱,结果罗篱也不知该怎么办。他觉得呼吸不畅,随手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却因为扣子太松掉到地上。 罗篱弯腰捡起来交给他,他摇头道:“不用了,这件衬衫回头我想扔掉。” 罗篱说:“随你便。” 他也只当罗篱转身会扔掉扣子。 次日他熟睡,许湄洗衣服,她将他扔在垃圾篓的衬衫放进洗衣机,后来他被她叫醒,她说:“你掉的扣子放在哪了?我帮你把它缝上。” 他睡得迷糊,说了句:“忘了掉到哪里了。那件衣服别洗了,我打算扔。” 许湄问:“为什么扔?” 他说:“不喜欢了。” 许湄上下左右翻看那件衬衫,这纽扣……她好像见过,在……她记起来了,在罗篱家中。 再后来,他打算与罗篱演场戏给人看。他想等许湄回了苏州,他就告诉她,他与罗篱之间只是为了演戏。 只是他早该想到,以许湄的性子,这场戏注定得不到善终。更没有想到,他和她有过一个孩子。 ―― 许湄出来后,找了处安静的地方坐了会,好平复情绪。手中的点心被她不知不觉吃掉很多,她摸着鼓起的肚子,嗯……是要喝点茶消食了。 庐市这地方,要找家茶馆相当容易,许湄向前走了一百米,抬脚进了家名叫“玉川子”的茶馆。茶馆老板是位和她年龄相仿的女人,相貌仪容极俱气质,许湄笑道:“这会营业吗?” 老板指着门上挂的木牌道:“正在营业。” “抱歉,我没注意。”许湄找地方坐下,“麻烦您了,我想要盏杭白菊。” “不麻烦。”老板说着便取下货架上的茶具,走到许湄身边为她泡茶。 许湄看老板泡茶技术娴熟,不免留心观察起来。老板淡淡一笑,说:“熟能生巧,从前我手很笨拙,练了很久,才是你现在看到的状态。” 许湄说:“已经很好了。” 闲聊中,许湄得知老板姓常,祖籍上海,后跟随恋人来到庐市开了间茶馆,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大约就是这样。 良久,茶也喝了,点心也吃光了。许湄才想起郝嘉明,她这是将他弄丢了? 常老板看她魂不守舍,以为是自家茶不合她口味,送了她份水果拼盘。许湄此刻哪有心情吃水果? 她又发微信给郝嘉明:你在哪里?我从戏院出来了,目前在“玉川子”茶馆,你想过来便过来。你应该能找到的,就在…… 手机屏幕突然一黑,自动关机。她没来得及发定位给他,万一他找不到怎么办?她抬起头,看到门外有个身影一晃而过,她差点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她可以原谅阿政对她的欺瞒,甚至他那段不愿提起的感情,但她不能原谅她和罗篱。闺密共同爱上一个男人,本来就是恋爱中的大忌。 或许罗篱忘了,可她没忘。她曾对罗篱说过:“假如我和你爱上同一个男人,我便退出成全你们。”罗篱说:“那我不要和你爱上同一个男人。” 人生,往往怕什么来什么。她宁愿阿政与男友旧情复燃,宁愿阿政爱上比她貌美、比她性感的女人,唯独不愿阿政爱上罗篱。 很久以后,许湄才想明白,罗篱之于她是怎样的存在。她少有好友,罗篱待她又无微不至,她对罗篱更多的是依赖,不像罗篱对她,是纵容、顺从。她和罗篱更像是彼此灵魂的伴侣,罗篱给她想要的安宁,她给罗篱施展母性的平台。 常老板发觉许湄呆滞的模样,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街上和往常一样,来来往往的人…… 常老板轻拍许湄肩膀,“在想什么?” 许湄握着手机的手微出汗,她在裤缝抹了抹,问道:“我可以用你的充电器充电吗?” 常老板说:“我当是什么大事,等着,我去拿。” ―― 郝嘉明看到许湄出去,没有去追,他起身走到阿政身边:“哥们,我买点心时遇到你了,你也认识阿湄?” 阿政看了郝嘉明一眼,“是你。” “你和阿湄认识多久了?”郝嘉明蛮庆幸许湄带走自己买的点心,而不是这个男人的,不过他看起来像是许湄喜欢的人,他更有兴趣了,“你是阿政?” 阿政说:“不好意思,我们认识吗?” 郝嘉明摆手道:“我们不认识,可我认识许湄,听她提起过你。” “阿湄……她同你提起我?” “嗯!”郝嘉明单手支着下巴,打量阿政,“不过……阿湄说你和她已经分手了。” “你是她什么人?”阿政问。 “我们?她带走了我买的点心,而并非你的,你觉得我是阿湄什么人?” 郝嘉明只觉自己幼稚,竟与阿政争论起阿湄与谁更亲近的问题。 阿政转身将手中的袋子扔进垃圾桶,郝嘉明挺起胸膛,恨不得向所有人展示他的胜利。 手机振动,他拿出来查看,是许湄发来的,原来她在担心他。只是这家茶馆,到底在哪里?他问她,不见她的回复。 郝嘉明怀着忐忑的心情,第一次拨出那个号码,他以为会听到她的声音,没想到他听到的却是: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玉川子”茶馆,郝嘉明在网上找地图,然后他发现有三家“玉川子”茶馆,至于许湄在哪家?他只能靠运气了。 ―― 他运气不算好,走进最后一家茶馆,老板说:“她等了你一下午,没等到你,她先走了。” “走了大概多久?” 老板说:“二十分钟左右。” 他说:“谢谢!” “她说要去……桥上。”常老板在他身后喊,“她走着去的,你坐车去应该能赶上。” 郝嘉明没走几步,顺利叫到车。途中,他看到许湄,待他降下车窗,她已变成一个模糊的身影。 到达目的地,比预料中要早。郝嘉明站在桥中央,两岸的杨柳在微风中摇晃,湖中船家摇船供游客游玩,他心生一计,去对岸商家商量租船事宜。 许湄走了许久,终于找到所谓的桥。这是她小时候经常来玩的地方,现在破旧不堪,只有少数游客还愿意来这种冷门景点。 她记得这地方以前有人遛鸟,印象最深的是只鹦鹉。鹦鹉主人让它说话之前,先给它几颗瓜子吃,否则它就是不开口,后来有人想它鹦鹉说话,都得提前将瓜子准备好。 不远处有人演杂技,许湄听到喝彩声走过去,只见那小孩将几个碗抛向空中,而后稳稳地落在手上。周围人忍不住鼓掌叫好,她也跟着鼓掌,又想到这么精彩的画面,以后看到的机会不多了,便拿起手机拍照。 屏幕再怎么按也不亮,难道手机坏了?许湄尝试了几次……是她忘记开机,因此……屏幕是黑的。只是她好像忘了一件事,郝嘉明没有找她,她关机,他也没法打电话。 想到此处,许湄觉得郝嘉明有什么差错,对尚格不好交代。她这位表弟,混起来可谓是无法无天,绝不输当年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 许湄用微信语音拨给郝嘉明,那边响了很久才接通,她说:“郝嘉明,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可以。”他似乎刻意压制笑意,“我听得很清楚。” 许湄说:“那么你方便告诉我,你在哪里吗?我过去找你。” “我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他起了逗她的心思,“我身边有很多游客,他们说方言,我听不太懂。” 许湄哦了声,她十分愧疚,“对不起,是我的错。” “许湄……”他突然开口见她的名字,她嗯了声应他,他继而正经说道:“你抬起头。” 她抬起头,看到园月挂在空中,周围薄薄一层雾,风皱起,吹散了薄雾,吹出了一片豰波。远处有艘船驶来,许湄看到船头站着一个人,那人一只手放在身后,一只手贴在耳边。那人身后的月光,这刻像陪衬似的,显得那人格外出众。 许湄看不清那人的脸,直到郝嘉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阿湄,你不来找我,那我便来找你。” “嘉明?” “是我。” 月亮似乎更亮了,仿佛它也愿为离人照亮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