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chapter8(1 / 1)兄の溺爱首页

兄妹俩到底没在大伯家过夜。吃完晚饭,许悠扯着他的衣服说想回家,许蔚然二话不说带她告辞,大伯即将出口的挽留被方丽美一记眼刀剜了回去。    正是除夕晚上,各家各户纷纷点燃鞭炮,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脆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许悠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只要看到有人捧着卷大红的鞭炮铺在家门口,她就立即捂住耳朵,生怕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会突然袭击。    许蔚然顿住脚步,低头跟她说了些什么,话音才出口就被炮仗狂烈的爆破淹没。许悠没看懂他的口型,心烦意乱地摇头。他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好吵。”她皱着脸道。    等这段爆竹声落,他指了指她身后的天空:“你看那边。”    如墨的苍穹被大片绽放的烟花占据,接连升起来的火星在深深的夜幕中炸开,流光溢彩,璀璨非常。    许悠看得着迷,直到那稍纵即逝的烟火转瞬去了十几朵,散开的光亮像流星拖着长尾从天际划过,她后知后觉地“呀”了一声,连忙闭上眼睛。    许蔚然侧过脸,见她双手合十,指尖抵着下巴,头微微低垂,在许愿。    “许了什么?”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许悠煞有介事地回答。    其实她不说,他也能猜到个大概,无非是爸爸不要打她,有吃不完的零食,考个好分数之类的。可惜尽人事听天命,许成周待她不好就是天命,天命不可违,这个愿望到现在都没有实现过。    许悠仍然执着地望着夜空,像升旗仪式时行的注目礼。他失笑,俯身拉起她的手:“走了。再不回去赶不上车了。”    “哥你不许愿吗?”    “许完了。”    *    隔天许悠醒来的时候,发现枕头旁边多了个印着金色福字的红包,里面是一张崭新的一百元。    她瞬间清醒,掀被子下床,套好棉衣棉裤;在家里转了一圈没见他人,回卧室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往常这时候许蔚然都是在家看书的,顺便督促她写寒假作业,不知道今天去了哪里。许悠望着手里的红包,表情又恢复了之前的兴奋,一步三摇地朝房间走去,门忽然就开了,他顶着一肩膀的雪从外面回来。    “哥,你给我的红包?”她唱歌似的嚷着,小模样别提多高兴了。    “嗯。”    他没少用奖学金给她买东西,打红包还是第一次。这个年过得相当冷清,父母不回来,家里也不会有亲戚来串门,他要是不给,小财迷就真的没有压岁钱了。    “我昨夜里才许愿想要一个大红包,今天起来就有了,真好。”她边说边比划,趁他弯腰放东西的空档,在他的脸颊上啵了一口。    许蔚然身子一僵,等回过神来,那片沾着她口水的皮肤已经开始发凉。他轻咳一声,唇边抿开笑意:“我记得昨天晚饭前就跟你说会有的。”    “那不一定是大的呀,我以前都没有得过这么大的红包。”她摩挲着里面红色的毛爷爷,很稀罕地说。以前她得过的那些红包,最多只有五十,少的也就二十,这次居然有一百,她感觉像是天上掉了馅饼。    “你啊。”    *    庄青在初七这天回了家。    许蔚然起得早,刚洗漱完毕就听见门响,庄青红着眼睛进来,手上拉着个半旧的行李箱。    她身上的羽绒外套有些皱,以前盘得很齐整的头发披散着还没来得及梳,隐约能看到里面夹杂的几根银丝,上边压着一顶起球的裸色毛呢帽子,脸色疲惫又憔悴。    “妈妈。”    庄青没应,仿佛没听见一般,经过玄关连鞋子都不换,径直拖着行李箱走向卧室,沿路绊倒一整个架子。她目不斜视,置若罔闻,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进去,把门摔上了。    许蔚然眸色微凝,转身回到许悠房间。现在才不到八点,她被假期的生物钟控制,睡得很熟。     他帮她掖好被子,在她额头轻啄一下;沉默良久还是把自己的枕头拿走,放回了应该放的位置,然后着手整理被弄翻的架子和地面散落的书本。就在这时,他听见母亲房间里传来压抑的哭声。    “……昨天去平城看了才知道,他早在外面有人了,私生女都已经四岁了……”    平城是许成周做生意的地方。    许蔚然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分神了多久,脸色微微苍白;他蹲在原地,膝盖上还搁着一沓要放回矮架上的书,一只柔暖的小软手忽然搭在了他头顶,耳边响起许悠轻而好奇的声音。    “哥,你发什么呆?”    她身上胡乱套着件枣红的棉衣,拉链没有拉好,奶白色里子翻了出来,下边是一条黑色毛线裤。说完这句,她睁大眼睛,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门上,神情有些慌张。    “快去洗漱。”他把她的衣服拉平,迅速拾掇完毕,一看腕表才九点刚过,许悠今天起得算很早了。    “——那里面好像有鬼。”她紧紧抓着他的肩膀:“你有没有听见哭声?”    “胡说什么,妈妈在里面。”他低斥,把她的手拿下来,心情又是一片沉重:“……她可能不太高兴。”    许悠一直以为只有小孩子才哭,大人不会哭,听说是母亲还惊讶了一阵,连母亲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记得问了,抬脚就绕过他往母亲的房间走。    许蔚然一怔,连忙把她拉住,她还是按捺不住地要把耳朵往门上贴。他劝阻无效,阴沉着脸色把她拽回怀里,不轻不重地在她屁股上拍了几下。    “哥……”    “不要过去,听话就给你买巧克力。”他食指立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许悠犹豫着,眼神瞟向他身后那扇紧闭的卧室门,像是在权衡巧克力重要还是母亲重要,但她两个都想得到,纠结了一会儿就垂下了眼睛。    “不用安慰妈妈吗?”她小声问他。    “这是大人的事情,被看见了妈妈会难为情的。”    *    一整个白天,庄青都没有从房间里出来。    许蔚然挪了张凳子放在她卧室门外,上面是分装在碗碟里的饭菜,从热气腾腾放到冰冷,午饭晚饭都是如此。他敲门,母亲也不回应,要不是里面断断续续的啜泣,他真的担心母亲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许悠一天下来都没做什么事。作业早在前天就写完了,许蔚然给她的巧克力吃了一少半,电视停留在她最喜欢的文艺频道,开了很久都没关。今天的他没有看书,只是坐在她旁边,低沉着眉眼,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也被影响了,虽然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哥。”    许悠一连唤了几声,他毫无反应。她推他的手臂,他才后知后觉地回神:“嗯?”    “妈妈在房间里面做什么?”她悄声问。    “……不知道。可能是睡觉了。”许蔚然胡乱回答。卧室门口的饭菜已经被他撤掉,他看了眼时间,九点零五分。    “这么早?”    “我给你倒一桶热水,你去洗个澡,今天也要早睡。”他拍拍她的背,起身进了厨房。    客厅只剩下许悠一个人。她坐在沙发上摇晃着腿,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以前家里面的大人都是在十二点以后才睡觉的。看许蔚然不在,她蹑手蹑脚地走向母亲卧室,门下面有一道光亮,里面还开着灯。    她抬起手,悄悄握住门把,试图转动门锁。不料门从里面被反锁了,她没能摁下去,还弄出了“咔”的一声。    这个失误立即打消了许悠偷窥的念头。她快步走开,转身去找许蔚然,母亲却在这时候打开了房门。    “小悠,你过来。”    *    卧室里飘着一股子浓郁的烟味,地上满是烟头。陈设很乱,但能看出不是刚弄乱的,已经有些时日了,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    母亲拉开椅子在桌边坐下,她的眼睛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只是眼尾的纹路深得像刀刻上去似的,头发里的白丝多了不少。她没有化妆,许悠记不得她半年前没化妆是什么样子了,因为她经常出差,一去就是很久,每次见她都会和上一次的不一样。    但没有哪次会像现在这样,忽然间就苍老了很多。    “长高了。”母亲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和蔼平静:“期末考得好吗?”    “班里第九。数学考了九十一。”    “那很好,记得以前你数学总是八十多分的。”她的语气不掩欣慰,脸上的愁容却没有消减。    许悠头一次没有感觉到被表扬的开心。她紧攥衣襟,站在母亲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好像已经对什么东西失望透顶。    “——我要和你爸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