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您往里面请。”小二见有人来了,便躬着身子迎了上去。他笑呵呵的接过青宁手里的那把竹伞,将她往店里面让,“三楼雅间今日被包了,二楼厢房却皆是无人的,大堂里的东十二桌那儿也有个空位,您是在哪儿用膳?” 青宁却将目光落在那位女子身上。她一时间不曾回话,只静静地打量着二人,见那着一袭儒衫的青年渐渐敛去了眸底的生疏,才佯装走神了一般朝小二歉然一笑,“不知你方才说了什么?” 那小二也耐心的很,规规矩矩地将之前的话又说了一遍,继而笑道,“那是我们东家,您可是见过她?” “不曾见过,只觉有些眼熟,便多看了会儿。”青宁应答如流,也朝店小二轻轻笑着。她闲聊了几句,打听道,“看【锦绣楼】外的那些侍从,今日楼中是来了个大人物?” “呦,这我可不敢多说,您也别多打听了。”小二将青宁领到了大堂的空桌那儿,为她拉开收敛在桌子底下的灯挂椅,又用肩上搭着的棉布巾子将桌面细细擦拭了一番。他动作利索,也不曾停下说话。或是见青宁面善,竟开口打趣道,“看您生的个好模样,言行举止也是雅致的很,可若是让楼上那位给看中了,便难以留得清白在了。” “听小哥这么说,莫非那位贵客还是个色胚子不成?”青宁不禁莞尔,心下却是一沉。 “可不是。”店小二既是无奈又是戏谑的摇摇头,低声和青宁道,“听闻啊,他今日便领个戏子来了楼中,还不晓得要在那雅间里作甚风月之事呢。” 青宁眸色愈暗,仿若晕染开了层层叠叠的浓墨一般,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甚至唇角、眉间还浅浅含着笑,再良善不过的样子,“这又是怎么说?” “得嘞,又来人了。客官慢坐,您点的茶水糕点马上就好。”那店小二却未曾来得及回答青宁,见又有客人来了,随意应付了她几句,便快步走开了。 所幸,【锦绣楼】里东西的价格并不高昂,方才能让还有些许银两的青宁聚了一桌的糕点,却不至洒尽千金。也让她即使等到天将黑了,亦不曾被小二赶出去。 她一面默默往腹中塞着东西,一面时不时的抬眸往通往二楼的梯口望去。已然在这儿待了半个多时辰的青宁面上却未曾看见一丝不耐,仍旧是那不着不急的模样。 听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她便微微别过了脸,侧向窗外,以免被来人迎面看见了容貌。 “今日与姚郎相约,小王甚是欢喜。”柔和温软的男声随着他不疾不徐的步履声传入大堂,那轻佻又漫不经心的语气衬着他好听极了的音色,让人不由侧目,并肯定这人定是个容貌不俗的贵家公子。他说话时并不急促,而是慢吞吞的雍容尔雅,与那韵调动听的京话一般雍容尔雅。那是个年约弱冠的青年人,他倒果真有一身好皮囊,又正有如今让女儿家极为倾心的白皙面容,可惜他那本该执着笔、或捏着一粒棋子的修长手指,却搭在了他身侧一位雌雄莫辨的少年肩上。青年顿了一下,唇角的弧度却浅浅的又扬起了些许,他道,“天色已晚,不知小王可否邀姚郎入府,彻夜秉烛长谈?” “素衣不惯夜宿别家,王爷勿怪。”少年的样貌生的极好,此刻便只是唇角淡淡含着笑的模样,亦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眸子。他着着一袭素净的长衫,低垂着眉睫,“改日若是王爷想听戏了,素衣再去王府做客也不迟。” “也好。”青年无甚异议,仍旧轻轻笑着,却在不经意的一抬眸间,看见了端坐于窗畔的卫子衿。 八目相对,略觉尴尬。 “二哥。”卫子衿依旧淡着神色,起身唤了一声,以免失礼。然而,在青年领着白卿向他走来,并步步接近时,卫子衿却轻轻皱了眉心。 青年自也是看见了卫子衿些微的表情,便停了步履。他启唇想说些什么,却好似碍于甚而不好说,将言语又咽了下去。他不尴不尬的轻咳了一声,斟酌了半晌,才问道,“子衿,近来可好?” 与青年的熟络与关怀相较,卫子衿便生疏的多了,甚至仅是客套的应了一句,“甚好。” “那就好。”青年也知晓卫子衿与他无甚可说,便也不欲再烦他。想了半晌,青年才说出一句,“既是如此,阿兄便先行回去了?” 卫子衿欠身一礼,借此以替答复。 未曾想,他还未直起身,便听“咻——”的一声,一支无羽箭破空而来、擦面而过。与此同时,另又有几支连珠箭紧随其后,青年眼看已是来不及了,便只能将身侧的白卿往卫子衿那儿用力一推。 两人不禁摔倒在地,却避过了那几支利箭。 “咻——” 箭势不停,单这一弹指的功夫,便仿若势要取了青年的性命一般,杀气凛冽。 他此前耽搁了时间,如今再想躲,已是来不及了。 一个躲闪不及,锋利的箭镞破开皮肉,射中了青年的肩头。他的衣裳在霎那间便晕开了一片血色,仿若临近傍晚时天际的一抹云霞,艳丽、刺目。 “卫子渊,吾等奉令,前来取你性命!” 一声断喝好似洪钟乍响,分外震耳。语毕,只听箭风凌厉。 明知晓卫子渊虽身中三箭却仍旧能留得命在,青宁却还是多此一举的来了这儿。不论将会是卫国君王的卫子渊此次究竟是否还能化险为夷,于青宁来说,都是利大于弊的。 “别动!” 低着身子挪了过来的青宁将卫子渊一把扯了下去,虽让他跌坐在了地上,并仪态尽失,却好歹未曾再次中箭。 “你是谁?”卫子渊一边忍着痛,一边在青石砖铺就的地上挪蹭着与青宁隔开了一段距离。 “与你有甚关系?”青宁回了一句话,便转过身子往窗口缓缓的挪。这般看来,她就好似是恰好经过这儿,并好心拉了卫子渊一把罢了。 “留步。”卫子渊见青宁步履极快,连忙出了声。可青宁仅只是回眸看了一下,却也是丝毫都不曾有反身相助的意思,瞥了他一眼便再度往前挪了。 咬了咬牙,卫子渊看向四周。这一低下身子,目所能见的便是一片凌乱倒下的桌椅,丝毫看不清方向。他便只能将箭尾折断,再自个儿躬着身子,一点、一点的向青宁的方向挪去。他肩头的伤还未曾止住血,如今已染了大片的衣衫。那猩红的颜色衬得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瞧不见血丝了。不过片刻,他便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狼狈的将不曾有伤的那边身子倚在墙壁上,额角、鼻尖皆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歇了片刻,还未曾匀下气息,便见青宁朝他挪来,“你怎么又回来了?” “那群犊子,放火烧楼了。”青宁又气又恨的骂了一句,又道,“窗外的箭矢太密,压根出不去。” 卫子渊却是愣住了,随即竟硬撑着扶墙站了起来,往回走去。 青宁也一愣,“你往哪儿去?” “看看可有别处能出去。”卫子渊便答。 “我扶你。”青宁知晓他是担心卫子衿,便径直应了下来。 “多谢。”卫子渊也不客气,将半个身子都压在了青宁肩上。也亏得她并不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家千金,才不曾摔地上去。 视线豁然开朗,青宁并未在大堂内看见卫子衿,便知晓他与白卿皆随着纪暄妍自暗道出去了。 此刻,大堂内约还有二十多人,瑟瑟颤栗者有、放声哭泣者有、绝望等死者有、四处求生者有、镇定自若者亦有。可最多的,却是地上已经渐渐冰冷了的尸骸,与不幸被乱箭射中、痛哼哀嚎的人。 卫子渊看了一圈,却未看见卫子衿时,着急的连眼前都倏地一暗。他稳住身子,将腰带上系着的玉佩解下,递给青宁,苍白着脸色哀求道,“可否……可否替我看一下堂内有没有一个身着淡青色儒衫的郎君,年约十八、九的岁数。这位女郎,求你替我寻他一下,往后子渊必有重报。” 思量了会儿,青宁却没接过玉佩,只是问道,“你说的可是北面六桌的郎君?” “正是。”卫子衿赶忙应了声,“女郎看见过他?” “我见他和这【锦绣楼】的东家一齐走了,不晓得去了哪里。”青宁瞥了他一眼,“该是自暗道出去了。可惜当时我过不去,不若又怎会困在这儿。” “那就好。”他这才松了一口气,鬓发却早已是被浸湿了,“出去就好。” 他苍白着脸色推开了青宁,贴着墙壁将身子缓缓滑了下去,轻喘着气道,“我走不动了,女郎还是丢下我,再去找一下出路为好。” “那你把玉佩给我。”青宁将手摊开,伸到了卫子渊的眼前。 卫子渊凝噎半晌,将手搁了上去,“拉我起来。若是我半路上死了,你就拿走。若是没死,又侥幸出去了,我就给你。” “……你方才不是这么说的。”青宁将他的手撂开,“莫非公子想要赖账?” “……”他哑然片刻,终究还是将玉佩给了青宁,既狼狈又可怜的昂首看着她,苍白着脸色示弱道,“女郎能否莫要丢下子渊?” 因着卫子渊容貌颇好,此刻这般伏低做小的可怜样子若是被她人看见了,那该必定是会心软的。 青宁将那枚玉佩装进了钱囊里,低眸瞥他,“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虽是这么说着,可青宁还是将卫子渊扯了起来,半揽半拖着他往后院走去。 “女郎这是去哪儿?”卫子渊身上的箭镞尚未取出,这般的动作,让他疼得身子发软,只能断断续续的说着话,有气无力的很,“后门那儿、也有人把守,出不去的。” “我不去后门。”此刻他已是将重量全数压在了青宁身上,她便是能扶住,也不过是勉强罢了,“闭嘴,你很重。” 半路上,青宁着实是没有力气了。她大喘着气将昏昏沉沉的卫子渊搁在了通往后院的过道里,边喘便说,“我马上回来,你别昏过去,我背不动你。” “不、不行。”卫子渊将她的袖口紧紧揪着,“玉佩,玉佩在你那儿。” “火势过一会儿就该过来了,松手!”青宁将袖子扯了过来,又急匆匆的往后院跑去。 无人甘愿丧命于此,自然也不不止青宁一人在找出路。 风景颇好的院落里一片火光,让人望而却步。她去寻了一圈,无甚办法。 浓烟呛人,青宁已是不能再拖延了。她撕下衣裾一分为二,在水缸里浸湿后叠好,用其蒙住口鼻系在了脑后,赶回了过道里。 卫子渊软倒在地上,咳声不断。不时有人路过,却仿若不曾看见一般的模样。 青宁将湿布为卫子渊系好,再将他扶了起来,道,“烟太呛了,我先扶你出去。” 他咳声不止,无力的倚在青宁肩上,含含糊糊的喊冷。 尚还留得命在的人越发少了,余下的皆是避到了院落里。 她回想着原文中的话语,用木底的履鞋重重踏过地上铺就的青石砖。在将院落并未被火焰吞噬的房间里转悠了良久,青宁终是在厨房的角落听到了不同的声响。她不由得松下一口气。 那炙热逼来的火势让青宁的脊背几近湿透,可卫子渊的身上却是一片冰凉。连他软软歪在青宁肩侧的额头都似沁着冷意一般,毫无半点温热。 青宁知晓再耽搁不得了,她将卫子渊放在地上,蹲下身在地上摸索着。扣了半晌,她才将一块青石砖从中拿了出来。依次扣出了近二十块青砖,青宁用手抚开一层浮土,方才看见了一面铁板。板上有一枚铁环,已是与板焊死了。她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将那面铁板掀开。 “那个谁,晕过去没?”青宁一面轻促的喘着,一面唤他。她等了会儿,却未曾听到答复。长叹着用染了尘埃与血迹的指尖揉了揉眉心,青宁却只得背起卫子渊,顺着石阶踉踉跄跄的下了暗道。 不过几个台阶,青宁便力竭了。她不曾想过抛下卫子渊,便只能走几步歇片刻,拖着他往一片漆黑里缓缓而去。 暗道先是下坡,倒不算艰难。可走了一截后却又成了上坡,让青宁步履维艰。 待等到青宁走到尽头,将那扇门推开时,卫子渊已是气息微弱了。 这是一户无人居住的小宅子,颇为整洁,青宁将他安置在了屋里,便又急匆匆的自正门出宅寻大夫。 她是万万不能让旁人看见卫子渊的,这般一来,大夫也不能出诊,她便得亲自为卫子渊将肩头的箭镞取出来。 因此,她得去配些药来。 ………… “大夫,这儿有桃花散么?”青宁进了店便急急问道。 “桃花散有,可看女郎这一手的血……”那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男子皱起了眉,“这是出了什么事?” 青宁略一停顿,随即答,“难产。” “这真得赶紧了。”那大夫径直自壁柜上拉开了一个抽屉,自里面拿出了个一寸见方的陶盒,将它递给青宁,“五钱银子。” “可有草乌、当归、白芷?”青宁将一锭银元宝搁在了台面上,又问。 “要用麻沸散?”大夫问了一句,便去为她配药了。他一面将已研磨好的细末装在了瓷瓶里,一面嘱咐道,“草乌有大毒,未到危急关头莫要轻易用之。”,他顿了一顿,又道,“看你这一手的血,用也无妨。” 在留下备案并谢过大夫后,青宁便又回了宅子里。 卫子渊的衣裳被血染红了大片,此刻凝结在绸布上,并不似方才那般艳丽的猩红,而是沉郁郁的,泛着暗色。 褪不下衣裳,青宁索性便用剪子将它碎了个彻底。伤口边的绸布亦随着凝血粘在了上面,她只得用井水细细将碎衣浸湿,待它脱离了伤口,再一一挑出。直至清理干净了伤口,青宁方才看见那柄箭入肉有多深,甚至伤到了肩骨。 她将麻沸散融于温酒中,为卫子渊灌下。 待过了片刻,她用油灯将匕首烧撩了一遍,再用老酒反复拭之。 净手后,青宁长呼出一口气,以棉布将伤处的血揩去,用匕首尖端比划了一下。 匕首极为锋利,入肉亦并不涩顿,不久,她便将箭镞取了出来。 再揩尽血迹,青宁将桃花散敷在伤处。 这般,是死是活,便听天由命了。 —————画面转换分界线————— 卫子衿三人匆匆出了【锦绣楼】,待再回首去看时,那儿已是一片火光了。 “他们居然敢放火烧楼?里面可是有几十个人啊!”纪暄妍苍白着脸色,原本绾好的发髻也略显凌乱。她停顿了片刻,又转身往回走去,“不行,我得回去。” “那是太子的人手。”卫子衿这才启唇。他淡青色的儒衫上也沾染了些许尘土,面上却仍旧是那般毫不改色,“你若回去,暗道一事便足矣他将你关入大牢了。” “你便不管你兄长了?”白卿亦是苍白着脸色,可那眸底却不是惧意,而是一片沉寂。他面容如玉,此刻与纪暄妍站在一处,竟还胜过她些,“他为你而中箭了。” “他若不收手,面对的只会是这般无休止的争斗。”卫子衿本不想理他的,可还是开口了,“他又连累了几十条人命。” “可他现在还在楼中,生死不知。”白卿蹙起了眉尖,一错不错的看着卫子衿,“你便不管了么?” “你在为他不平?”卫子衿依旧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样。 “我在为他不值。”白卿沉着眸子笑了,眉目间却是染不上分毫,尽是冷涩,“也为我自个儿不值。” 他看见青宁了。 “你有什么不值的?”纪暄妍有点呆愣,再看向白卿的目光便有些古怪了,“小小年纪,莫要误入歧途了。” 白卿不曾应话。他低垂着眉睫,静静的站了片刻后,竟是又往回走。 “你回不去的。”卫子衿见喊不停他,便只得上前抓住了他的胳膊。卫子衿锁着眉心,道,“如今【锦绣楼】周遭皆被禁军围住,但凡你露了面,便会被押到太子那里。便是你此刻自暗道再退回去,除了葬身火海,也别无他选。” “与你何干?”白卿抬眸轻笑,将卫子衿的手指拂下,道,“若是我命该如此,那我便认了又怎样。” “那若是他兄长还活着呢?”纪暄妍也上前来劝解,“你不是白白丢了一条命去?少年,何必呢。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你再一回去,怕就真的出不来了。” “再者。”她一面给卫子衿使眼色,一面将白卿往回拉,“若是你回去了,他人必定会猜到【锦绣楼】里有暗道,不然你还能怎样出去呢?莫不是你有翅膀不成?我救你一命,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他要是逃出来了,你们总会见面的,又何须急在一时?”纪暄妍见白卿终于是不再提要回去了,才将心上悬着的石头放了下来。她一面拉着白卿往前走,一面说道,“再者,当初下暗道的时候你不曾开口,如今回去已是失了大好时机,无非枉丢性命罢了。留得命在,你还能见到他不是?” 白卿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们是误会了。他也不欲解释,知晓纪暄妍说的在理,便不再固执己见了。 他不知晓为甚青宁宁愿去救他人,却看都不看他一眼。也不知晓为甚她会在今日来此,并恰巧救了卫子渊。 她的事他总是不甚清楚,总是这样。即使他只是担心她。 —————时间流逝分界线————— 卫子渊真是命不该绝。 在天将亮时,便醒过来了。 “疼……” 他蹙着眉心,面如纸色。 “你说什么?”青宁没听清,俯首在他唇畔,问道,“渴了?” 缓了会儿,卫子渊才彻底清醒过来。他扭头看了一眼周遭,问道,“这是哪儿?女郎为子渊请过大夫了?” 青宁没答,顿了一下,她反问道,“那些人就是为了你放火烧楼的吧?” 一时沉寂。 “让女郎受牵连了。”他过了半晌才哑着嗓子说了话,“事已至今,女郎再想脱身,怕是来不及了。” “为甚?” “那柄箭来势凶猛,入肉极深。若非是医术高绝之人,怕是刚动了一下箭镞,我便血尽而亡了。”他不疾不徐的轻轻说着话,音色柔和而温软,慢吞吞的说一句顿一下,“女郎指甲纤薄,留有半寸,身上亦是浅淡的熏香味,可见女郎并非从医之人。既是如此,那大夫必定见过子渊了。女郎心善,临到了那时也不曾将子渊丢下,可这京都的医馆、药房皆在他管辖之下,如今消息也该传到他那儿了。” “动刀的是我,没死是你运气好。”青宁也慢悠悠的出了声,“我去药房买了麻药和止血药,理由是难产。京都人口有近二百万之巨,那个要杀你的人该是查不到的。便是他们会挨家挨户的搜查,可若是等他查到这儿,也得几天后了。这几天,还不够你养伤?” 卫子渊愣住,过了半晌,才说出一句,“……女郎大才。” “互利互惠罢了。”青宁揪着玉佩的系绳在他面前晃荡了几下,似笑非笑的,“皇族的东西,怎么的也得当个几百两银子啊。” “当不得。”卫子渊困倦的阖上了眸子,沉默了良久,才继续道,“这是孝贤皇后的遗物,当了便是辱没皇室,斩首的大罪。” “我卖给商户。”青宁又道,“虽说寻着个合适的人选较慢,可价格还能再往上一些。” 他抬眸去看青宁,一时无言。待过了片刻,才道,“这是我娘给我唯一留下的念想,你若忍心,便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