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二章 白玫瑰(1 / 1)月下佳人首页

作者有话要说:版权归原作者梵说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陆爷是个细心的人,每次行动,都会做好万全的计划。  车子停在的地方,早有几辆小汽车等候。    “啊…你不能死,不能死…”小鸾顾不得抹泪,推开车门,整个人几乎是掉下了去,大喊着,“快来人,救命啊…救命啊…”她对天喊着,对地喊着,对所有人喊着。    陈中赶了过来,指挥着其他兄弟把陆尚抬到了小汽车中,为他紧急处理了伤口,“快送医院。”又命令两个没受伤的兄弟把货运往指定的地点。    她忍着不哭出声,一并跟去了位于山东路的仁济医院。  一路上,她都在祈祷着,他若不死,怎么着都成。  也有人給她白眼,“陆爷身手这么好,去这么危险的地方,为什么要带她。”  陈中倒是一直宽慰她,“陆爷命大,你别难过,不会有事的。”…    她知道,是自己连累了他。    日本人的三八式步.枪,口径6.5毫米,杀伤力并不高。打进去的眼多大,出来的眼就多大。可是,这颗子弹打中了陆尚的启胛动脉,血流过多,是导致他昏迷的原因。    战争爆发以来,仁济医院收容的伤病难民多到排不上号,血库的血早已没有了。  “病人失血过多,急需输血。”医生急匆匆跑来对他们说。    陆尚是AB血型,比较稀少,没受伤的几人,只有两人同型,其中一人便是小鸾。  那名兄弟,为陆爷献了800毫升。  小鸾体格小,医生只敢抽走400毫升的血。    他的右肩被止血绷带包扎得严严实实,古铜色粗壮的左臂袒露着,能看到肌肉的线条,一根银色的针头插在内肘,鲜红的血液正不断注入他的体内。    医生说,他血流过多,能不能醒来,要看命。  小鸾坐在他的床边,想到他夜里才和她说[我带你一起死。]她一点都不怕。  可是只有他自己死去,怎么会这么怕。    她突然想起大戏院里他说,[把我教的最后一句话,说上十遍,让我舒爽一下。]  医院里,她竟顾不得害臊,大颗的泪珠从她眼里滚到他的脸上,她在他耳边说着,“哎啦唔呦,哎啦唔呦…”可他的眼皮还是一动不动。    病房的许多人听到她的告白,也见怪不怪了,面临着生离死别,谁还管这些。    她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着他高耸鼻梁上渗出的密密麻麻的小汗珠。    陈中在一旁对她说,“天快亮了,我送你回林家吧。陆爷交代过,让我务必照顾你。”    他见小鸾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又说,“你休息好了,才能再照顾他。他没事,医生说了,脱离生命危险了,只是何时醒来尚不清楚。”    陈中扶起床边的小鸾,“走,我送你回林家。”  她站起身,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他,他的唇还是苍白的。  不,他只是睡着了,睡着了。    陈中开车将她送回,已经是四五点了,街边的早点铺子都在忙着开张。    “苏小姐,他没事的,你别太伤心了。”他看到她的眼,红肿得像个熟透的桃。    “还有,我们陆爷是真的喜欢你,他嘴上说不帮你,那是吃醋你是林家姨太太。其实,林家能拿回棉纱,是陆爷帮的忙,他不想告诉你,是怕影响你的心情。”陈中开车转过一个弯,离林家的后门不远了。    小鸾呆呆侧着身,拉开车窗的白帘,看路上的人,缄默不语。    “我知道,你是碍于姨太太的身份,不敢和我们陆爷交往。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多陪陪他,你知道,干我们这行的,没准那天,就去西天报到了。”车子停了下来。“苏小姐,到了。您好好休息。”陈中说了最后一句话。    “嗯。谢谢你。”快立秋的晚夏的清晨也是有些凉的,她穿着他的西服,心是暖的。    她取出钥匙,开了门。回到自己冷清的卧房,倒在了床上。她不是睡着了,而是昏厥了。这一夜,她见到了生死的距离。    已经早上八点了,小鸾的房门还是没有打开。刘妈试探地推开她的房门,见她歪在床上,不似平常的睡觉。    刘妈走近了,伸手探到她的额头,滚烫得很。  她发了高烧,淋了雨,献了血,受了刺激。  管家林福給她请了大夫,打了退烧针。    她睡了一天一夜。他从医院醒来,她还在林家睡着。  陈中跟陆爷禀报着,“已把苏小姐送回了。”还说,“她为您献了血的。”  陆尚的嘴角抽动着,想抬起身,不想肌肉牵到了右肩的伤口,不禁“哎呀”一声。    医生过来检查了伤口,“血已经止住了,可以出院了,把床位让給更需要的人。”  陈中听了,恨不得揍医生一顿,但看到病房外,咿咿呀呀大片病人的痛苦声,想到陆爷常教育他的话,“做人不能自私,做事要顾全大局。”便忍了下来,上次吴成四的事件,他就是太冲动了。  陈中把门口的兄弟叫过来,“安排陆爷出院。”    烧得糊涂的小鸾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着,“哎啦唔呦…哎啦唔呦…”    照顾在一旁的刘妈哪里听得懂,倒是来看望的三姨太慧心明白了她的心思,她是喜欢上除了大少爷以外的别人,直摇头叹气,“小鸾,你这样,是不会过上安稳幸福的日子的。”    迷迷糊糊她听到管家林福和三姨娘的讲话,“有几个青帮样貌的人給咱家送了半车的大米。”    西人的药效快,不到半天时间,刘妈取下她额头上敷的冰毛巾,她的烧已经退了。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行李,谁也拦不住。  婉静把她悄悄拉到一边,“法政学院搬迁了新校址,最新设置了新闻专修科,我要去学这个。你不管去哪儿,可别忘了去学校报到,我在学校等你啊。”跟她眨眨眼睛。  “谢谢你。这是我们共同的梦想。”两人伸出手,拉着勾,相视而笑。    她提着皮箱,离开了林家。  落日的余晖中也回头往了一眼,她住过的小院。  进入九月,北岸的炮火还在持续,租界居民区的参天大树,迎着风,沙沙作响,偶尔掉落几片还是翠绿的叶子。    霞飞路1280号,她按响了门铃。  陈中接过她手中的皮箱,告诉她,陆爷在二楼。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飞鸟,又感觉自己化身成一片空中的云彩,乘着风,飞进了他的房间。  他正靠在床头,左手抖开当天新出的《申报》,关心着前线最新的报道。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看到站在门口的她。目光就定在了她的身上。    他一本正经,“我听到了,在医院的病床上。”  她的声音颤抖着,“听到了什么?”恨不得冲到他眼前,对着他耳畔。    “你说,[哎啦唔呦]”他笑得那么怡然自得,仿佛是他应得的。  她也笑了,同时也哭了。  笑容在她嘴角徐徐绽开,像一朵红莲。泪滴压弯了她的睫毛,模糊着她的视线。  他伸出粗壮有力的左臂。  她像一只到处冲撞的小鹿,奔过去,被他圈在怀里。    他小声与她亲昵,“我的命是你的,身体里流着你的血。”  “不,不,我姓陆,我是你的。”她圈住他的脖子,喜极而泣。    门口尴尬站立的陈中,看到如此的场面,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陆尚摸着她渐长的头发,“你还是长发好看,前几个月的你丑死了。”  “嫌我丑,我这就回去了。”小鸾假装生了气。  门敞开着,他瞄到陈中提着的皮箱,左手拇指刮走她眼角的湿润,“行李都带来了,怎么走。”  “你…讨厌。”她推搡了他一把。    “啊…”他装作很痛的样子,“谋杀亲夫了。”  “谁是你…我是林太太。”小鸾叉起腰,指着他的鼻子。  他捉住她的手,放在他的嘴边,无声地亲吻起她的每一寸指结。  小鸾的心被抽空,然后被填满,来来回回。她背过身,也看到了站立在门口的陈中。    她倏然抽出手,面颊红动,跑了出去。  陈中安排她住在了他的隔壁,干干净净的客房,洁白如雪。窗帘是白的,床单是白的,衣柜是白的,书桌是白的,就连白色瓷瓶插入的花朵也是白的,小鸾数起,十一朵白玫瑰,代表,他的一心一意。    原来,这才是爱情。从前的她,不懂。    婉静是懂的,她的丈夫没有死,是改了化名王子衡。  黄浦江边,她把一本书和一封信交到他的手上。    “这本书就是牡丹的密码本,是将近一万本书的索引目录。这封信应是牡丹烈士的绝笔。”她完成了任务,望着江面,心情放松。虽然不时能听到远处的炮火声。    他抱住她的肩头,“辛苦你了。不会再让你做任务了,这是唯一也是最后一次。”延安那边的资料库失了火,不得不从头找起牡丹的密码本。    “谢谢你給我朋友仿造的中学文凭。”婉静感激他,苏小鸾是她的好朋友,她爱读书,朋友就应该互相帮忙。“法政学院就要开学了,我去读新闻专修科,专门报道抗日新闻,你说好不好?”    “好。”王子衡拍着她的背。  “等我读完,我们一起回延安。”她憧憬着未来。  “嗯。”他也一样。    胆小爱读书的婉静,找到了密码本,那就是三姨太的澜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