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昊还算冷静,领着她往院中去,“行了,你别急,蓝先生此刻还在替主子施针,你且再等等。”
果不其然,院子里头只有兔子在啃草的声音,再无其他。
经年不见光的室内,点着数只蜡烛,照亮了屋中此刻情形。
屋中间摆着一只木桶,许是装了很多热水,水汽弥漫了整间房。
蓝凨拿着木瓢,正不停地舀着药汤往桶中之人的身上淋去。
桶中之人,肩膀以下皆浸在褐色的药汤之中,他的皮肤呈现一种诡异的白,像是玉石泡入热水中一般,而他从右肩胛骨开始,一道狰狞叫人难忘的伤疤向胸前蔓延,没入水中,不知其长度为几何。左肩还添了一处新伤,
细细看去,他暴露于空气之中的肌肤,有无数道伤疤,深浅不一,透露着从前的人生总是会深陷于险境之中。
他苍白着一张脸,闭着双眼,头顶密密麻麻扎着粗细不一的银针,湿发披散在胸前背后,柔和了眉眼之间的戾气。他好像沉浸于睡梦之中,只药汤淋下,触碰肌肤的一瞬间便会渗入骨血之中,他长而浓密的睫毛会轻轻颤抖。
“若是痛,你别忍着。”蓝凨轻轻开了口,带着些许不忍心。
严玦没有回答他,像是真的睡着了。
蓝凨叹口气,今日这药药性如何,他最清楚,伐经洗髓之物,旁人兴许连片刻都忍受不了。
他也忙碌了一整个早晨,此刻趁着严玦药浴的时候,方才阖上眼睛准备休息片刻。
严玦忽而睁开了眼,眼神锐利警惕,“有人来了。”
蓝凨诧异,推门走出去。
浣浣抓着一把草魂不守舍的喂兔子,见着他出来,忙上前,“蓝先生,您现在有空吗?”
蓝凨安安静静的听她说完了前因后果,心下如明镜一般,只安慰这小丫头,“你就别担心了,先待着,一会儿我同你下山一趟。”
有了他的话,浣浣终于放心多了。
蓝凨刚进屋,便听严玦问他,“是何人?”
“你也认识,是玥儿姑娘身旁的小丫头。”
严玦忽而睁开了眼睛,“她出事了?”
蓝凨一顿,明白他口中所指何人,“昨日玥儿姑娘淋了雪水,今日有些发热。我猜公主已经请了柳大夫入府替她看诊,柳大夫专擅风邪之症,定能药到病除。”
他一边取着银针一边说道:“只是我记着今日公主要去吴家赴宴,柳肆只怕也带着人忙着布置冬至祭祀一事,我给你取针后就下山回府里瞧瞧。”
待他取下最后一根银针转身收拾时,忽闻身后水流哗啦作响,他回头望时,严玦已经披上衣衫,正系着湿发,见他看了过去,带着几分水雾缭绕的眼神带着几分人气,“我随你回府。”
蓝凨一怔,笑答,“好。”
上官玥睡得不安稳,她直觉自己丢了极其重要的东西,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刚要看到东西一角时,它又会极快速地往前跑,引得她不得不继续向前追赶。
不要再跑走,她都追累啦。她忍不住这样想。
那是一团光晕,里面装着欢声笑语、幸福美满、无忧无虑,那好像是她身体的某一部分,一旦停住追逐,就再也不会有了。
但是她追的好累好累呀。
她有些委屈。
又眼睛有些酸涩,她伸出手去摸了摸眼睛,摸到了一手眼泪。
然后,她听见了自己的哭声。
猛然间,天旋地转,她缓缓睁开眼,视线逐渐清晰时,她看见了头顶绣着青竹的淡色床帐,还有些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有人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她下意识闭上眼睛,轻轻地碰上了那人的手,带着几分触骨的凉意。
还有一道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别哭了。”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她没有哭呀。
她又听对方再问,“要不要喝水?”
想喝,她好渴呀,仿佛流泪都已经将她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给流光啦。
有人轻轻抬起了她的头,用着笨拙却又温柔地手法喂她喝了一杯水。
哇,这水甜甜的,她可喜欢喝啦。
不知过了多久,她偏过头去看着坐在床前正凝神看她的人,似有疑惑,似有欢喜,“三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呀?”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今天要更六千的,是我太菜啦,明天补上。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