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和蓉想,她大约是疯了。
所以才会半点不顾及她的身份立场,也半点无从记起有关于日后的事,烈火烹油一般,忽然间彻彻底底的沉溺了进去。
可她,当真顾不得了。
从前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欢喜雀跃也好,躁郁烦闷也罢,它们忽然间都拥有了一个欢喜的名号。
顾和蓉亦是忽然间明了,她去寻顾昭蘅时,她那四皇妹的一番话到底是何缘由。
大约那时候,顾昭蘅便是认定她是喜欢辛垣的,所以才会劝她不要做出折辱辛垣之事。
因为欢喜,故而珍重,故而小心翼翼,故而……险些失了分寸。
顾和蓉眨了眨眼,旁人便罢了,至少她眼前的这个人,如今是不可以知晓她的心思的。
辛垣如今肯见她,除却她平日里的示好,大约也只以为她是倾慕于他的琴声,而非其他。
可长公主殿下真正图谋的,还是他这个人。
顾和蓉唯恐自己露出端倪,把眼前人给吓走,因而难得的在意起了自己的姿态来。
辛垣对她的心路一无所知,只满怀疑惑地瞧着顾和蓉陡然坐直了身子,热烈的眉眼间只余下认真与凝重。
“公主可是想到了什么?怎地这副模样?”辛垣试探着问道。
他如今只怕这长公主殿下是忽然介意起了他从前的种种失礼之处来,要治他的罪。
顾和蓉缓缓摇头,高深莫测:“我想起了初见先生时,先生弹的曲子。”
辛垣:“……”说得好似真的一般。
他长久于市井之间生存,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不是那般好糊弄过去的。
只是辛垣到底没摸清楚顾和蓉的意思,一时间谨慎地点了点头,顺着她的意思来。谁让……人家是公主呢。
莫说是顾和蓉这等在陛下面前极为受宠的公主,便是她半点不得长辈重视,那也是公主,也占了个“君”的名头。
辛垣很是知道规矩,自然不会犯上分毫。
顾和蓉轻咳了一声,心底总有些新奇,又只觉得无措。
她拿眼前这人,从来都是没法子的。如今更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自然更是不愿让辛垣为难。
可顾和蓉活了十几年,从前出了淑妃与顾和蕙是受她细心庇护的,再也没有过要小心对待谁的经验。
她只是凭着本能的,想要对辛垣好一些,再好一些。偏偏此事长公主殿下又不好同旁人启口,只好暗自别扭了半晌。
待到顾和蓉忽然想起了顾昭蘅来时,心底莫名安定了几分。
她忽然想起那日顾昭蘅说起这事儿来的侃侃而谈,这、这到底也算是比她知道的多,长公主没犹豫上多久,便在心底已经想好了要如何问顾昭蘅。
那丫头那般鬼灵精,顾和蓉自然不会让她瞧出些端倪,反过来要威胁她。
“你莫要奇怪,”顾和蓉颇有几分不好意思,“我不过是随口一言。”
辛垣自然不会同顾和蓉咬文嚼字,他只是轻轻笑了笑,又温声道:“那曲子前回也给公主听过了。”
“公主……不若换上旁的曲子来听一听?”辛垣神色坦然,“若是不加节制,再好的东西,也总归是会让人厌烦的。”
分明最初时,他是盼着这位长公主是一时兴起,如今却又自己先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