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点，站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北风呼啸着刮过，像是在嘶吼一般。夜还是那么黑，就连路灯的光，也不能将其照亮。　　“妈，我自己打车走就好了，你不用来送我。天太冷了，你不要感冒。”穆歌的半张脸都藏在围巾下，一手拎着蘑菇一手拎着吃的背上背着书包。　　“这么早天都没亮，路上也没人，万一你遇到坏人怎么办啊？我可就你这一个孩子，没办法放心。”妈妈说。　　到了车站，穆歌坐上最早的那一班车，看着妈妈在候车大厅的玻璃墙那里望着这辆车的方向，候车大厅灯光很昏暗，照射到玻璃上也只有些微的暗黄色灯光。妈妈紧贴着玻璃站在那里。她的眼泪不争气地滚落下来。灼热的，烫的皮肤发疼。　　车开走了，看着妈妈变得越来越小，但小小的身躯还依然看着车离去的方向，她几乎能够想象到妈妈的表情，肯定是皱着眉的，不舍的。穆歌把整张脸都埋进围巾里，泪水浸湿了围巾。　　过了不知多久，她的情绪堪堪平复下来。掏出手机拨通陶桃的电话。　　“喂，桃子，你什么时候回公司啊，老板昨天给我打电话了，让我今天就回去上班。”　　“什么呀？这也太变态了吧，我初八走，初十到。这大过年的，哪有客户看装修啊？他不是有病吧！”陶桃情绪激动地说，穆歌都能想象到她喷出的口水。　　“他说小汪初五都有客户签约，就让我也尽快回去了。”穆歌似是又有一波难受的感觉袭来，感觉嗓子很痛，想哭却哭不出来。　　“唉，真是苦了你了。当初要是知道这老板人这样，我就不叫你来了。”陶桃很抱歉。　　“别这么说，这事和你没关系。我知道你也是想我好的，那你在家再好好休息几天，初十见啊。”　　“恩，初十见。”　　挂掉电话穆歌似是又想起什么，便又播了一个号码。　　“喂？穆歌？这么早打电话来，有急事？”许秋阳的声音是还没睡醒的慵懒。　　“呃······不好意思啊。我，今天回去。”穆歌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七点半了，也不算早啊。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不在家多待几天？还是想我了？”他打着哈欠问她。　　“······是我们老板叫我回去的，要开始工作了。”思及此，穆歌心情更加沉重。　　“你们老板是法西斯么？这才大年初五就要你回来？有总统等着你给设计？”许秋阳有些愤怒。他的女孩，他都舍不得让她那么早回来，想让她在家多陪陪家人，她们老板怎么忍心？　　“我也没办法，他叫我回来我也不能拒绝啊。他毕竟是我老板。”穆歌也很无奈。　　“你可以辞职，这种人，没必要再继续给他卖命了。”他的声音冰冷的很。　　“以我目前的能力，去到其他公司我怕我不能胜任。在这边还总是被批评什么都不会还不如助理会的多。算了，现在先不考虑这些，我就是提前和你说一声，我大概十一点左右就到了。”穆歌头抵着窗户，感受着那冰冷的温度，这样，会清醒一些。　　“恩，我在家等你。”　　在家等她？家。那也可以是她的家吗？　　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指示牌，以及不断后退的地面，穆歌想着，如果永远也不到达终点，就这样一直在路上，多好。　　十一点多，她到了许秋阳家。打开门，就见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穆歌将行李放下，把蘑菇安顿好就要出去。　　“刚到家就要走？”许秋阳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恩，公司离得远，我怕去晚了挨骂。”穆歌的手搭上门把手就要开门出去。当她转动门锁的那一刻，许秋阳自她身后环住她的腰，将她带离门口。　　“许······秋阳，你······”穆歌此刻惊的不知该说什么，她用手攥住许秋阳的胳膊，想脱离他的怀抱。　　“你刚回来，进门就和我说了一句你回来了这就要走么？”她越是挣扎他搂得越紧。　　“现在也快十二点了，我们两点就要上班啊。”她索性放弃挣扎。　　“你还真是傻，人家让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就什么时候回来。你这么给他卖力工资有多给你一分么？”他呼出的气息喷在她的后脖颈，痒痒的。　　趁他稍微松了力道，穆歌赶忙转过身，向后撤出一步的距离。“我现在还是要以学习为主的，老板的话自然要听。”她自己也不确定地说。　　许秋阳又上前一步，两人中间只间隔了不到五厘米的距离。“怕迟到的话一会儿我去送你，就不能和我多待一会儿？”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睫毛，不长，却翘。在眼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我过几天有通告可能会连续好几天都不能回来。”他的手本想摸她的脸，最后还是揉了揉她的头发。　　“那你好好工作吧，工作要紧。”穆歌低着头不去看他。距离太近了，真的太近了。近到她似乎听到了他有力的心跳声，近到她闻到了他身上洗发水的香味，近到她感觉到了他喷洒在自己头顶的呼吸的温度。　　他似是叹了一口气，“走吧，我送你去上班。”他走到玄关处换鞋穿衣服。　　“真的不用，被公司的同事发现就不好了。”穆歌连连拒绝。　　“没事，我把车停远一些。”　　车上，穆歌和他坐在一起感觉很不自在。虽然就几天没见，但他们两人之间就像隔了一个世纪似的。　　“在家过的还好吗？”还是许秋阳先打破了这尴尬地沉默。　　“还好。”穆歌答。　　在他们还是客户与设计师这个关系的时候，似乎比现在还要好一些。　　“你如果心里不舒服今天就不要去上班了。”许秋阳似是早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开心。他记得刚刚通电话时她浓重的鼻音，像是哭过之后的样子。　　果然，穆歌神情暗淡下来。“不能不去的，他知道我一定会回来一定会准时去上班。”她的手指使劲扣着裤子。　　“你这是被他吃定了么，什么时候打算辞职呢？”许秋阳握住她的手，冰冷的温度。　　“等我能力够了吧，什么时候他不再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批评我了，什么时候我就能辞职了吧。你说对不对？”她转头看向他，尽量让自己笑，但她发现，无论怎样，她都笑不出来。　　“我希望你能开心，穆歌。”他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她并没有抽回。　　许秋阳有意把车开得很慢。到了公司附近，穆歌拿好包要下车。许秋阳拽住她的手说：“晚上早点回来，等你吃饭。”　　“恩。”穆歌刚要下车突然回头和他说：“今天就不用在外面买了，妈妈给我带了好多好吃的，够吃几次。”　　“恩。”　　进了公司，陈老板说：“哟，您来了？欢迎大驾光临啊？这都几点了，你怎么不干脆明天再来呢？我就知道你不情不愿的。”　　穆歌看了一下时间，两点二分。　　“老板，才过了二分钟啊。”穆歌小心翼翼地偷瞄着他的表情。　　“二分钟就能小看了？你让客户多等你二分钟试试？我初三就来公司了。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做事情就是不行，三分钟热度，做什么都做不好。尤其是你，穆歌。”陈老板又开始他的长篇大论。　　穆歌低着头默默承受着。到底是什么支持着她一直呆在这家公司的，她自己也不知道了。现在做的这些事，所承受的这些又和当初的梦想有什么关系，她也不知道了。　　一番训斥后，陈老板说道：“还不给你之前的意向客户都打打电话看看有没有能签约的？”　　“大过年的谁来签约啊。”她小声嘟囔。　　“没有签约的那人家小汪今天上午签的那个客户是什么？让你们节假日给客户发祝福短信你是不是也没发？”　　穆歌刚想开口说话，陈老板继续道：“我就知道你没发，知道你为什么客户少么？就是因为你不用心！快打电话！”之后他便扬长而去。　　她自认为，虽然不喜欢拉客户但每次做这件事情的时候都是认认真真去做的。她把这当做成为设计师的必经之路。但是在这个公司工作了一年多以来，自己的设计能力并没有提升很多，业务能力也已然没有。因为她发现客户都很反感这样的形式，他们不喜欢被人强制性的进行装修。　　如果是自然地进入到店里进行装修咨询，那是没有抵触心理的。如果是打电话打来的，在小区或者在广场拉来的，他们心里会很抵触很反感，他们看不起销售员，甚至穆歌被问过，“向你们这种业务员，成了一个客户提成不少吧，你这么拼命地在这拉客户肯定挣得挺多啊。”每到这时，她都会怀疑，自己的坚持是正确的么？　　但是陈老板总是给她们说：“客户就是一切，没有了客户你谈什么设计？那都是扯淡。有了客户才有后面所有的一切，才有钱。所以，要永远把客户放在第一位。”　　被他经常这么教育，穆歌也觉得，客户是至关重要的。就算被歧视，她也是硬着头皮上，虽然每次都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没有什么效果。陶桃总说她太耿直，应该用尽一切办法把客户骗到公司，那样才好进行接下来的步骤，但是不会骗人，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