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妍音在感受到家庭温暖后忽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卫封似乎有些可怜啊。
他没有亲人,那些被他册立的亲王郡王等人虽也是他的兄弟但却没有一个关系亲厚,姊妹也惧怕他。从前她在齐宫他还有人可以陪着说话,如今她回了周他似乎吃饭都是一个人了。
她忽然才发觉自己似乎已经学会如何喜欢一个人如何去对一个人好。
瞧她现在接受柳淑妃的安排点的这破玩意儿不就是为了他?
她在想卫封的同时,也接到了卫封的信。
他算着时间,约摸他们已经抵达写信问候她。
信的尾句:土豆出芽青绿,吾观之甚念你。
庄妍音弯起唇角,心上宛如吃了蜜果的甜。
她拿起一支鹅毛笔回信说起一路见闻,包括遇见刘喜的奇遇说了她的梦境,又将刘喜的正直勇敢夸上了天告诉他不要为徐沛申安排政治婚姻。
她每日享受着亲人给的温暖国事如今已不用她再操心。
庄妍音想起汤康赫还是该去看看这位老臣。
她与庄沁同去,汤康赫瘫躺在床榻上,隔着帐帘,被仆人搀扶着行礼。
庄沁忙道:“老师不必见礼,您快躺下吧。”
庄妍音道:“大人为了周国劳苦功高,父皇与太子铭记于心大人安心养病,我父皇还等着您好起来那日。”
汤康赫苦笑叹气,还是领旨道:“臣定会养好身子,公主,那右相真是齐帝特许入周的?”
“是。”
“齐帝此举倒出乎臣意料,他特许右相入周助我朝改革,那之后有何打算?”
“大人,其实我也不知会如何。”
汤康赫沉默了片刻,拱手道:“公主做的已经够多了,臣这里病气重,您与太子的恩情臣记在心上了,您与太子快回去吧。”
庄妍音又嘱咐他安心养病,配合徐沛申与宋梁寅的一些请教便是,领着庄沁离开了汤府。
他们走后,汤康赫瘫倒在帐中,长长喟叹一口气。
他方才所问“之后有何打算”,庄妍音无法答上来,而他也不敢妄下论断、没有答案。大齐日渐强盛,年轻骁勇的齐帝势有一统天下之势,就算他们大周奉上了最尊贵的公主,就能免于被灭、或后世免于被灭?
他虽已是两朝老臣,却不敢去开口要他们的皇帝归降于齐。也许谁都知晓归降也是一条得见曙光之路,但开口这个人呢?公主开口,她将会成为周史上的罪人。他开口,也将成为一代罪臣。是非功过一经百口,总会变出许多模样。
庄妍音又收到卫封的信,这次他在信上言为什么都不想他。
她提笔回信:我有想你呀,按时吃饭,乖乖睡觉,等我回来。
未写其他,交给了信使。
沈氏自她回来身体大好,每日拉着她聊在齐国的生活,又做了许多她爱吃的菜,送给她许多上等衣料与润肤香膏。
庄妍音心疼卫夷黝黑的脸,拉着卫夷一起敷脸。
卫夷这几年为寻找她而四处奔波,也不过才二十三岁,面庞却饱经风霜,她过意不去。
卫夷敷着满脸香香膏药,不习惯,欲要起身去殿外站岗。
庄妍音笑着让他继续躺下:“怕什么呀,我哥哥又不在这,不会说你的。”她笑,“你才刚娶了个好看的嫂嫂,把自己变英俊点回去后嫂嫂也会惊喜的。”
提到温幸春,卫夷才露出一个腼腆的笑,任庄妍音为他折腾。
日子这般过得很快,一月之期竟也只在转眼间。
庄妍音每日能有亲人作伴,又能看着周国在宋梁寅与徐沛申的治理下日渐变好,也听着各国的时讯,每每听到戚阮平与楚逢殷的隔空对骂都不禁好笑。虽然也不舍离去,但还是有些想念卫封。
倒是庄振羡不舍她回齐:“父皇本在淮海为你建了公主殿,如今竣工,你今后也该是没机会去玩了。”
“父皇什么时候建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与那厉姑娘想去海上行宫游玩时,父皇便已着人重新修葺。”
庄妍音靠着她父皇宽阔的肩膀,笑道:“没关系呀,以后总有机会的。”
她去皇后宫中要回了两颗夜明珠,这是卫封几乎折命换来的,她想带去大齐。
回到寝宫,也翻出了卫封曾送的金铃铛佩戴在颈项间。
卫封在信中提到他的青梅糖早被他吃光,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再做。
庄妍音让宫人准备好食材,又亲自做了糖丸,卫封说会在魏都外的邺城来接她。
准备完这些,她出宫去了徐沛申府上看望刘喜。
刘喜坐于院中阳光下,捧书在读。
庄妍音去时,刘喜未曾注意到她,待下人提醒才起身朝她行礼。
“姐姐免礼。”庄妍音笑道,“你已会识字了?”
“还不曾识全,徐大人总是夜间才归,那时候我才能同他学些字。不过你给我这医书有许多画,我能认出那些药材。”
“没关系,可以慢慢学,我至今也还在学习大齐的文字。月儿姐姐,我明日便要回齐了,希望徐大哥回来时你也可以同他一起来齐。”
为了撮合这对有缘人,庄妍音继续扮演无辜:“齐国对我来说也是异乡。我在齐没什么朋友,希望到时候还能见到你,有你作伴。”
刘喜应道:“你放心,我也想去那里看一看,我也想在路上保护好他。”
刘喜说完才发觉不妥,那温润如玉的公子再斯文儒雅也是个大人,自有侍卫保护。她眸光一时有些复杂,道不清这一个月来徐沛申每次教她识字时、她那些走神背后的心思,既紧张又会有期待,渴望能跟上他的脚步。
刘喜有些怔神。
庄妍音少有见她出神,便说起徐沛申在大齐的事迹,他为国为民,操劳到深夜,千里治水,说了许多。
待起身离开时,刘喜送她,问起:“公主,我才知道在怀京人人都是可以佩戴贵重的首饰,那我可以取下您送的项链,戴我自己那条吗?”
“当然可以,怀京治安严明,你不用怕被抢啦。”庄妍音笑道,“今后有什么事就去找宋嫂嫂吧,无事也可以去那里陪她坐坐,我甚少听她夸谁,她很喜欢你。”
刘喜笑着点头:“她没有官夫人的架子,我也喜欢她。近日宋夫人的父亲也入了京,待她不忙一些我会去找她的,公主莫担心我。”刘喜又深深朝庄妍音福身行礼,送别她上了马车。
每逢离别,庄妍音总如经历着亲人对她的生离死别般,好似下次就永远见不着了,沈氏与庄振羡总是红着眼眶,对她千叮万嘱。
她也能理解,毕竟这古代的交通不便利。
待坐上马车,她回首凝望,庄振羡与沈氏还立在城楼上,朝阳自他们身后升起,两个身影寂寥孑立。
她舍不得收回视线,直至马车驶远,那城楼上的身影变作细小的点,唯有朝阳光芒强烈,刺痛双眼,惹出一行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