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寝室是个混合寝室,六个居民里有一个新闻专业的雪清蘅,一个营销专业的陈染和她的同班同学汪昕昕,还有三个服装设计专业的张凤宸,蒋再媛,汤若曦。并以张凤宸为首形成了“反雪清蘅教”。蒋再媛为左护法,汪昕昕为右护法。汤若曦为拉拉队长。一时间在这屋子里呼风唤雨一呼三应。之所以几个专业毫不相干的人会住在一起,是因为雪清蘅和陈染报道时都来晚了,所以只能被分到比较偏远的18号宿舍楼,跟设计院的人住在一起。而汪昕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则是雪清蘅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也许同样是因为来得晚?她从未想过去询问。因为从入学第一天起她就和汪昕昕不对付。从头到脚从上到下从物品的摆放到生活的作息,统统不对付。但她最看不惯的还是汪昕昕对张凤宸那种谄媚的态度,雪清蘅曾经在一次与汪昕昕的争吵中说过她认为汪昕昕最合适的职业就是做一条黑狗,一定比她做人要尽职尽责的多。气的汪昕昕抄起桌子上刚从张凤宸那儿拿到的的美白面膜,一把摔到雪清蘅脸上。 大概是因为两座城市离得不远,S大的觅城学生格外多,比如雪清蘅和陈染,比如张凤宸和蒋再媛。若说雪清蘅是无产阶级家庭出身,陈染和蒋再媛是中产阶级家庭出身,张凤宸就是官僚阶级家庭出身了。张凤宸的父亲是觅城的副市长,据说她本来是要出国的,然而由于她本人娇生惯养,十分嫌弃西方美食,故退而求其次来到了S大这个家门口的大学。张凤宸其实人不坏,她会把自己买回来的费列罗分给大家吃,会带着大家坐她的跑车去兜风,但她实在看不惯雪清蘅既穷酸又清高的样子。一边拒绝她的哈根达斯蛋糕说自己不爱吃这个,装的像个不屑于接受资产阶级糖衣炮弹的知识分子,一边又偷偷跑出去当主播赚钱,坐在镜头前面抓乖卖俏。她讨厌雪清蘅看人时那讥诮的表情和那张刻薄的嘴,曾经旁观了被雪清蘅骂做黑狗的汪昕昕怒摔美白面膜,张凤宸转脸就对雪清蘅说雪清蘅你嘴巴可真贱!雪清蘅也不喜欢张凤宸总是以圣母玛利亚的姿态对待所有人和动物,当张凤宸要求雪清蘅把她的书桌下方的书本清走以便于空出来给自己的兔子放置兔窝,为这小东西增添一点“来自人类的温暖”时,雪清蘅说:“你怎么不说为了‘我的兔子的爱与和平,请你这个兔毛过敏患者去死吧。” 两个人就这么势如水火的在同一屋檐下住了近三年,期间还往往伴有蒋再媛和汪昕昕的煽风点火。蒋再媛的出身比张凤宸差点,是觅城一位知名房地产公司老板的独女。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设计只有瘦子才能穿上的漂亮衣服,其次是吃喝玩乐,再者就是挑动张凤宸对雪清蘅的怒火。这一爱好在三年间屡试不爽,每次都能给她带来极大的快乐并巩固她和张凤宸的友谊。在她看来张凤宸是个美丽的白痴,而雪清蘅则是个贱骨头的碧池。不过白痴虽然白痴,但总有交好的价值。蒋再媛和张凤宸,正是一对团结友爱的好朋友。 好朋友在他们大三下半学期的上旬,掰了。 掰了的原因,是因为张凤宸的父亲因为贪污受贿被抓,共计一点二亿的巨大数额,让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人后半辈子都不可能走出监狱的大门。检方和警方去张凤宸家里查封财产时,一开始并不知道赃款藏在哪儿,直到有人看到那栋二层小别墅精致但格外厚重的吊顶,灵机一动用工具砸开了它。于是大家被里面掉落的如下雨般密集的成沓美钞震惊了一下。张家所有财产被冻结,下至张凤宸的信用卡上至张凤宸奶奶的存折和姑姑的基金。一夜之间张凤宸从凤凰变成了落毛的鸡,拖着巨大的行李箱站在已经被贴了封条的家门口,在夕阳的余晖中,她抬头用饱含泪水的眼睛望了望那美丽的小别墅,还有那反射着霞光,光亮亮的窗玻璃,竟突然发现天地之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张凤宸的跑车被没收,银行卡被冻结,浑身上下只剩几件衣服一个箱子和一点现金。她拖着行李箱磕磕绊绊的回到学校,花了一天时间处理掉了自己宿舍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兔子也送了人。适逢周末,室友们都出去了,她做完这一切,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对着窗外深邃的星空流泪。手里的现金还够她吃几天饭,可是几天以后呢?亲戚们现在对她唯恐避之不及,那些富二代圈子的朋友也都因为畏惧扯上关系的缘故不敢对她施以援手。她想她也许可以向蒋再媛借点钱,可然后呢?难道要一直借钱度日吗? 她忍不住想她的母亲实在是太有先见之明了,虽然她已经快要忘记母亲的容貌,但还记得母亲在她十四岁那年卷了父亲五百万存款后消失,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母亲或许是受够了父亲在外面的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又或许是早就看透了那个男人当时已是巅峰,而盛极必衰不过是时间问题。想着想着她就在黑漆漆的屋子里放声大笑起来,这一个个的,一个赛一个狡猾,却一个个的都享尽了荣华富贵,只留她一个孤伶伶的人来承担这黑漆漆深不见底的罪。 “咔吱”一声门响,门开了,灯亮了,她回头,是蒋再媛回来了。张凤宸连忙擦干眼泪,嗫嚅着站起来走向蒋再媛。小声说:“媛媛,我——” “你放在我这儿的书我都扔了,我不知道你还回来。我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要是还有点脸皮就应该找个洞躲起来,那个比较适合你,你说是不是?”蒋再媛甜甜的说。张凤宸好像被一条毒蛇的信子舔了一下,猛的瑟缩了。随即才反应过来蒋再媛话里的意思,她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直愣愣的盯着蒋再媛。蒋再媛故作惊讶的看着她问:“怎么?我说的有问题?” 张凤宸没反应过来自己接下来做了什么,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坐在地上了。蒋再媛捂着脸上红彤彤的巴掌印,恨恨的瞪着她,咬牙切齿的低声说:“张凤宸,你可真是个贱人,我以前觉得你是个白痴倒真是小看你了!你是想跟我借钱吧?我说,我是不会借给你的,你要是真需要钱,出了校门往北拐,夜总会一条街,应该能卖个好价钱。那里比较适合你,这里不是你这个穷光蛋装可怜的地方!” “砰!”的一声,门突然开了,陈染和雪清蘅走了进来。蒋再媛的目光像钉子一样楔在张凤宸身上,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咱们来日方长呢,贱人。”她凉凉的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桌子前。雪清蘅鄙夷的瞥了眼她,又看了眼张凤宸,慢吞吞的坐回到自己凳子上。陈染走过去,拍了拍雪清蘅的肩膀。 雪清蘅很烦躁,因为她遇到了麻烦。 云飞扬果然签约了瑞声,后援会也在雪清蘅和(不情不愿的)陈染的一手操办下顺利的建立了起来,后援会既在一定程度上受瑞声的管理,又有一定的自主空间。雪清蘅婉拒了安澜要往后援会官博皮下安排公司内部员工的要求,坚持要让粉丝团体独立管理后援会。安澜似乎也没太看重后援会这种东西的价值,见她拒绝,就此作罢。后援会平稳的运行了几个月,官博粉丝数量日益增长,倒也获得了云飞扬粉圈内部的大多数认可,成效不错。 云飞扬很忙,忙的几乎抽不出时间来尽男友的职责。他们平时多用网络联系,只在去年跨年时云飞扬去S市临近的N市参加N市电视台跨年晚会后见过一次。短短几十分钟的功夫后,云飞扬就不得不离开去赶回北京的飞机,因为第二天早上还有通告。作为一个被瑞声力推的音乐新秀,他每天通告缠身事务繁忙。只能在每天临睡前给雪清蘅发个短信或者打个简短的电话。有时候雪清蘅半夜醒来看到手机在发光,点开就能看到云飞扬简短的:”收工啦,想你,晚安。”之类的短信。再一看发送时间,不是凌晨一点就是凌晨两点。最晚的一次,甚至是凌晨五点。雪清蘅给他回短信,一边在心里心疼歌手又不用像演员拍大夜戏,怎么也会这么辛苦? 有时候云飞扬不用熬夜,就躲着旁人偷偷给雪清蘅打个电话。雪清蘅听他用略带疲惫的声音,拽拽的抱怨着经纪人不让他多吃甜食、合作方太过挑剔、对新歌没有信心这些大大小小的问题。云飞扬的气息吹拂着话筒,通过电波撩拨着雪清蘅的耳朵,最后在她的心尖尖上打下一个个甜蜜的烙印。云飞扬其实比她大一岁,然而很孩子气,似乎是知道自己这种样子格外惹人爱惜,所以才敢放肆的施展魅力。雪清蘅有时候听他在那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脸上就会不知不觉露出笑容。陈染说她是一头恋爱的犀牛,她不知道陈染为什么要用那蠢笨的畜生来比喻自己,但她对自己的爱情很满意。她在和云飞扬——这个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家伙谈恋爱,这是一件多么有成就感又多么幸福的事情!虽然云飞扬在同她熟悉后渐渐露出了时而幼稚的过分时而又暴躁的可怕的本相,但在这场恋爱中,背着大众偷偷谈情的刺激和得到一个万人迷的成就感不亚于爱情单纯的清甜。她还记得云飞扬向她表白时她胸中升腾起的那种巨大的快乐。以至于她有时候会迷惑,她究竟是更爱云飞扬,还是更爱这种跟明星谈恋爱的感觉。 云飞扬的助理是知道他有个女朋友的,虽然不知道该女朋友是何方神圣,但大约以为是他在大学的女朋友,故而就在云飞扬的金钱收买下并未把这事儿告诉安澜。安澜如今是云飞扬的经纪人,不过作为新秀的云飞扬也不是她名下挂的唯一一个艺人。云飞扬的具体事务还是执行经纪人在操办。安澜只负责对大方向进行规划。不过作为安澜打算力捧的对象,公司也正在谋划着给云飞扬打造一个小小的专业团队来负责他的一应具体。与此同时,趁着去年选秀的余热,云飞扬出道后的第一张个人专辑也即将发售。公司希望趁热打铁,蹭一波“选秀遗珠”的热度。毕竟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虽然云飞扬凭借着英俊的外貌和还算凑活的唱功虏获了一大批粉丝,但是他的热度范围相对还比较小。公司希望再接再厉,送他出圈,大大的提升一把他的国民度。 雪清蘅的问题就来了。作为后援会的会长,她必定得大量购买云飞扬的专辑,否则怎么对得起她粉圈头把交椅的位置?云飞扬地下女友的身份并不是免死金牌。她知道她跟云飞扬的关系实则无比脆弱,买专辑正好是个表达感情的好机会。若是一毛不拔,云飞扬即便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肯定也要冷她三分。即便她心里有一万个不想买,可是圈子里那么多人看着,你一个粉丝后援会会长都不买,有什么资格让我们买呢?雪清蘅知道有那么几个经济实力雄厚的粉丝私底下对她是有点不服气的。在这种关键时刻,消费能力就是表忠心的砝码。如果她在买专辑的事儿上小气了,那不说云飞扬会怎么看她,她这个会长的位置首先就甭想坐稳。 然而,雪清蘅没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