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安也没坐多久,她实在是支撑不住了。回去时正逢安禄生下朝,他见她身体似有不适,便过问了几句。
当时身边还有其他人,安禄生很谨慎,不会显得过分热络。而凌安对这个亲生父亲的感情更是复杂,前十四年未见的光阴,即便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也会变得很遥远。
回到自己的小院,吃下了一副药后,她又昏天黑地地睡了一觉,连午膳都没用。
醒来已经是申时,她发了汗,烧也退了下去。霜雪熬了一碗薄粥递了上去,熨帖了一下她饥肠辘辘的肚腹。
“姑娘,方才老夫人派人来问话了,府内中元节有夜宴,您要不要去一趟?”她看着凌安苍白憔悴的面容,话语又顿了顿,道,“姑娘若未痊愈,也不必勉强,我去回了老夫人就是。”
凌安没有思忖多久,仰着面容,将那碗薄粥喝到见底,方用锦帕拭了拭唇角:“今夜祭祀,我还是去罢。”
霜雪不说话了,静静看着她。没来由的,觉得这么个虚弱的小姑娘,居然能够迸发出这么大的生命力。
她只能算是老夫人的远亲,出身听说也不算高……一个人来到这里,好多东西也不会,只能笨拙地去学。凌安很有自己的想法,心性看上去也温厚坚韧,假以时日,或许能成长为一个真真正正落落大方的名门闺秀呢。
说罢,她就起身,梳洗打扮挑衣服。
她如今十四,豆蔻梢头二月初,这个年纪的少女,稍加打扮就很好看。
因她换了身份,先前的丧服就不能穿了,但凌安迈不过心底那道坎儿,因此只挑了素净的衣裳首饰。
饶是如此,也似摇身一变。凌安在镜里怔怔看了自己一会儿,才道:“走罢。”
雨总算住了,晚风吹在身上,幽幽泛起凉意。
霜雪仍是打着伞,紧紧托着凌安一侧手腕,想为她遮点风。
伞面倾斜,凌安只看到眼前步履所至之地,她走得比较匆忙,并未看到从另一岔路走来的玄衣青年。
“小心。”那人声音沉稳,先停了脚步,凌安眼前是一个小石阶,因下雨生了一点青苔,但快要入夜,天色朦胧,她显然没能看清,脚崴了一下,直直向前方栽去。
青年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凌安的手臂,就如同提着小鸡崽一般,将人拉了回来。
凌安惊魂未定,倒是一旁的霜风霜雪齐齐行礼:“世子。”
世子?
凌安后知后觉,抬起面容看向那青年,恰好他也在打量着她,彼此都十分陌生的面孔。
来人正是肃国公府世子安逸清,凌安同父异母的兄长。今日是中元节,他也是刚刚才结束了军中的事务,回到府中。
青年生得高大,刚刚加冠,比瘦小的凌安高了近两个头,肌肤即便是在夜里,也呈现出光润的冷白色,浓黑的眉目间有点安禄生年轻时的影子。肃国公府的人样貌都不差,安逸清要更出众些,可能是与他的气度有关。
冷冰冰的,看上去十分不近人情,身后仅有一小厮,亦是不作声。
安逸清显然知道她的到来,沉声问了句:“可是凌安?”
他语气冷沉,带着一点倨傲。可凌安没觉得对方有瞧不起自己的意味,反倒觉得,这人天性约摸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