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
“是。”
侍从退了出去。
谢韫摩挲着茶杯,指尖搭着瓷白杯壁,被烫得微微发红。周围的谈话也渐渐变得模糊,他悄无声息睨眼殿门,抿紧的唇瓣稍显焦躁。
大和太子的名字确实很奇怪。
之妄。
谢韫忽然觉得有些热了,不仅后背,连指尖都在冒着汗。
殿门很快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人身着绯色麒麟袍,脸上有道狰狞的伤疤,正是受诏归来的骠骑大将军闻颂。
另一人站在闻颂身旁,长眉鹰目、高鼻薄唇,眉目深深藏着阴鸷,他身后跟着数十位侍从,正是自大和朝来的使臣之妄。
谢韫转着玉扳指,视线混在同僚的视线中,有些明目张胆。
圣上视线掠过谢韫,微微蹙了下眉。皇贵妃察觉圣上情绪变化,凤眸轻移,朱唇微启:“圣上?”
圣上抬手制止了皇贵妃的话,视线已落在了之妄身上。
大乾自建朝以来,已发展为最为繁盛的国家。先帝在位时野心勃勃,曾组建百万大军向外扩张,周边小国为避免战乱甘愿臣服,年年朝贡,唯独除了大和。
大和与大乾两国接壤,素来有北乾南和之称。但几十年来争端不断,大和不似大乾国力鼎盛,终于于今年主动求和,将太子之妄送了过来。
之妄说得好听是太子,实则已经成了废子。
不过……
大和上贡来的奇珍异宝被侍从悉数接过,圣上细细打量着这位大和太子,眉心越皱越紧。在见到这位太子的瞬间,圣上心中涌起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喜。
“贵使远道而来,朕不胜欢喜。”圣上并未表露分毫,和悦笑道,“赐座。”
之妄眉目笼罩着淡淡阴翳,却勾起唇角,温和笑起来:“多谢圣上。”
圣上摆摆手。
谢韫手边的空位终于迎来人,但并非之妄,而是闻颂。闻颂落座后,朝谢韫投来一瞥,对谢韫身份心中已有猜测。
宾客入座,丝竹管乐奏起,山珍海味悉数传上桌案,殿内气氛渐渐放松下来,谢韫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之妄是客,是这场宫宴的主角,于是话题便时不时落在他与大和身上。
不外乎是些大乾与大和之间的比较,之妄恭维大乾,满足大乾君臣的虚荣心罢了。谢韫垂眸饮茶,细细留意着之妄的话。
之妄带来的人留不了。谢韫指尖摩挲着细腻温润的杯底心底盘算,以当今圣上多疑的性子,必会在今晚就会出手。
谢韫正想得出神之际,面前忽地响起破空的尖锐啸声,随即殿内便是一阵惊喝:“谢首辅!”
“谢卿!”
“大人!”
变故只是一瞬间的事,匕首向谢韫眉心飞过来,谢韫微微睁大眼,瞳孔涣散,几乎能看见刀尖泛起的寒光。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酒杯从侧面飞来,“啪”的一声撞飞匕首,瞬息便粉身碎骨。
谢韫受到的惊吓不小,捂着胸口剧烈地咳了起来。
殿内几乎一半的人都站起来或真情切意或虚情假意看向谢韫的方向,却无人看见动手之人。江小公爷心底焦急,刚起身,便听见岐国公淡淡说道:“你若是敢上前一步,我便打断你的腿。”
江小公爷愤愤坐了回去。
天子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锦衣卫立时跪倒一片请罪。圣上震怒道:“查,给朕严查!查不出幕后之人尔等提头来见!”
湿粘的血液从指缝里漏出来顺着手腕流进袖袍,耳边充斥着侍从惊恐的叫声:“谢大人!谢大人咳血了!”
谢韫忽地看向之妄,却发现之妄眉目笼罩着淡淡阴翳,视线穿过无数纷乱与杂沓,正静静落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