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不说一声赵玥天纵英才,不过短短五年的时间,便能将一岛的亡命徒收服。
但,比那座岛屿上的亡命徒们更危险的人物还存在。
苏淮又道:“而且,因陈王党羽扎根朝堂数年,甚至遍布整个大楚,陛下当年虽已经清除大半,因着有些人扎根极深,并不能及时察觉。”
“他们或许是隐在朝堂的重臣,或是隐匿于民间各处的小吏。”
赵云兮听到这里,心中开始惴惴不安,“你的意思是那些人如今还是听令于赵玥?”
“所以赵玥才能顺利去到京都猎场。”
“绑我的贼人也能在禹都潜伏许久,而禹都府尽然无一人察觉?”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苏淮点头,“殿下说的没错。”
“陈王之子自与北齐勾结起,显然是因为他已布下大局,定是在造势起兵。”
赵云兮心里可不好受了,陈王之变才过去了几年,好不容易大楚百姓过上了安宁的日子,赵玥为何还要造反,徒增战乱。
若她父皇在世,见着呕心沥血方才实现的国泰民安,岂非是要悲痛欲绝?
她忍不住问:“同是大楚子民,这些人为何要与赵玥同流合污,残害同胞呢?”
苏淮见她双目隐隐带起了泪意,必定是心中难受。
他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殿下年纪或许没有听过当年事。”
赵云兮一愣,专心的听他讲起。
“当年陈王连胜战事,身负盛名,且又养在先帝跟前,有半子之实,而先帝那几年病重,不少人都以为圣祖爷会将皇位传于陈王,方才会将陈王养在膝下。”
在赵云兮眼中,她的兄长实则是个极其温柔善良之人,待她极好。
可旁人眼中的先帝,身体与性子皆是不足,时难登大宝之位。
这一部人里,便有陈王的忠心追随者。
他们已然将皇位当做了陈王的板上钉钉之物,哪里想得到圣祖帝还是偏疼亲子,将皇位传给了亲子而非侄子。
这些人早已经被皇位蒙蔽了双眼,纷纷为陈王抱不平。
“但先帝爷到最后,还是定下先帝为太子。”
“陈王一派自是心有不满。”
“可在圣祖爷在世的那些年,这些人一直不敢表露。”
赵云兮捏紧了扶手,将自个儿的手指都捏的泛白,“可我父皇,传位于我皇兄,必定有他的道理。”
在她心里,这世上没有比她父皇更厉害,更明智的人了。
若她父皇当真想过要将皇位传给陈王,所以才将陈王接到身边亲自抚养,那他就不可能突然改变心思,改立了她兄长为太子,要不然兄弟之间生了罅隙,又如何添补呢?
苏淮又道:“殿下说的没错,臣的曾祖父曾告诉过臣的父亲,陈王虽擅长带兵打仗,可他性子暴戾,在攻下了一座城池后,竟屠城三日,不止杀光了敌军,还将手无寸铁的百姓屠戮殆尽。”
“曾祖父说起,圣祖爷便是因为陈王性子凶狠,视人命若草芥,担心日后若他继承皇位,会对先帝一脉赶尽杀绝。”
自古成王败寇,在陈王眼中,身为圣祖帝唯一亲儿子的先帝爷,在他眼中终究是威胁。
“而先帝性格善良温和,若他为帝,必是不会做出手足相残之事,会善待陈王。”
苏淮轻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忍心,“可是圣祖爷没有想到,就算他费尽心力,为二子打算,待他归天后,陈王潜伏数年,还是动了手。”
“先帝急病病逝,也有陈王手笔在其中。”
赵云兮是头一回听闻此事,心中震动不已,“你说什么?”
“我兄长的死同陈王有关?”
苏淮轻轻点头,“就连陛下,当年也险些中了陈王算计。”
“陛下登基后的五年里,要肃清朝堂,却也有不少朝臣从中作梗,甚至还有人行刺下毒,想要谋害陛下。”
“这些年,殿下所见的太平盛世,实则藏污纳垢,并不安稳。”
“我竟然从来都不知晓当年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赵云兮突然就觉着自己全身没了力气。
这些年她到底是为何能够无忧无虑的生活,每日懒懒散散的悠闲过日子,便连读书都是两天打渔三天晒网的,而对这一切全然不知的呢?
她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就连苏淮何时起身离去都并不知晓。
她想起了许多被她当做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忽略不计的往事。
有一年,阿洵外出,回宫之后手却受了伤也并未告诉她,还是她不小心碰裂了伤口,伤口渗血,她方才知晓,阿洵说他不过是意外受了伤,她也就信了。
还有前两年,阿洵不知为何突然下旨,杖毙了数名宫人,朝臣纷纷上谏,指责阿洵刑责苛刻。阿洵自己却是病了数日,来势汹汹。阿洵告诉她,他是感染了风寒。而今她似是顿悟,若是风寒又怎会那般严重,阿洵可是自小就习武强身的,冬天都穿的极其单薄。又怎么会一场风寒打倒,每天喝的药苦的吓人。
现在想想,好似一切都和她原本以为的并不一样。
她忽而有些冷,忍不住裹紧了薄被。
禹都府官兵赶去了都府笔帖吏家中,捉拿嫌犯。
不想他们才刚敲门,就听见里头传来了嘹亮的哭声,还有灼热的火油味道。
官兵撞开了房门,里头却已经因为今日刮起的大风而火势突起。
“救火,快救火!”
为首之人慌慌张张吩咐,却是来不及。
一场大火烧毁了笔帖吏一家十口,也烧毁了所有的物品,让禹都府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中断。
刘都府大怒,将笔帖吏有过联系的所有人全都找出,连夜审查。
鸣音不知何时,站在了赵云兮身边,“殿下,起风了,您回房休息吧。”
赵云兮坐在她懒得走路的代步轮椅,在长廊上发呆已经许久,她听见鸣音的话,认不出哈了一口凉气,就连手指尖儿都微微泛着白,她略动了动手指,都已经冻僵了。
“鸣音,今日可真是冷。”
她抱着鸣音递来的毯子,颇有些垂头丧气。
她如今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事情。
“赶明儿回去了,我就立刻把功课交给太傅。”
“我再不偷懒,仗着要选婿一事,不去念书了。”
“好。”鸣音含笑道,“想必太傅会很高兴,必不会再哭圣祖爷在天有灵。”
“嗯。”赵云兮重重的点了头。
她搓了搓手,忽而闻见了风中似有火气味。
天色渐晚时,禹都府笔帖吏在家中自焚一事,传遍了整个禹都,连同被传开的还有这位笔帖吏,竟与女儿节那日掳走明月长公主的贼人有关系。
笔帖吏用了火油,火势愈演愈烈,官兵忙于救火,不敢停歇。
赵云兮让人搬了梯子来放在屋檐下,在所有人紧张不已的注视下,她被白琅成功的带上了屋顶。
白琅不知心虚还是怎样,扶着赵云兮安稳坐下后,再三询问,“殿下,您真要在屋顶坐着歇凉?”好端端的,为何要上此处屋顶来。
赵云兮四处远眺,心不在焉的回答着他,“有何不可,我觉着此处甚好,看的极远。”
“笔帖吏家中在哪个地方?”
白琅忙给她指了一处,那个地方与其它地方有些不同,似是光亮更强一些。
她不免问起,“火还未熄灭吗?”
白琅应道:“笔帖吏家中暗藏了大量火油,波及了邻里,而今笔帖吏家中附近的百姓也在自发前去救火,相信很快变更平息火势。”
赵云兮双手撑着下巴,专注的盯着那个方向,“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白琅应道:“是。”
却也不敢走远,就在楼梯下方候着。
起先,大家都以为自家殿下不过是一时兴起,所以才会上屋顶坐着。
结果第二日夜里,她又让白琅送她去了屋顶,这回她有备而来,带上了她的薄毯,脚垫,还有她的梨,似是要在屋顶待上很久。
她甚至还吩咐,“你们都走远些,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她不听劝的时候,没有人能够劝的动她,到底是退至隐秘处,不叫她瞧见。
她看着笔帖吏家方向,那里早已经没了火光,周围受影响的百姓也都暂时住到了其它地方去,那处入了夜,便是黑暗一片,同两旁点了灯笼的屋舍比起来,更为显眼。
忽而她的耳边想起了些微瓦片被踩踏的轻微响声,她连头都未回,便知是梨子精终于到了。
来人已至她身前,被月光投下的影子落在了她身上,来人低声问她,“夜已深,为何在此?”
赵云兮伸出手,将那颗快要被她捂热了的梨子递给他,“明知故问,当然等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赵云兮:梨子精梨子精梨子精
赵阿洵:姑姑说是,朕便是吧,姑姑尝尝,朕甜不甜。
我现在在虔诚祈祷,明天让我上个好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