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颐这次来可谓是做足了功课,不仅认真背诵了面首的辞意,还找她的老朋友汝阳郡主咨询了收面首究竟是个什么流程。
汝阳郡主嫌她矫情,随手扔了几个俏书生被公主招婿主题的话本子给她:“收个面首还那么磨叽,我阿娘的派头你可学不来,这些给你,你自己参悟吧。”
宝颐点灯熬油,足足钻研了两天,才把郡主提供的话本子看了个大概,并踌躇满志,准备在裴振衣身上实践一番。
于是,未及他开口作答,宝颐瞅准时机,伸出右手细白的食指,轻轻戳在裴振衣下颌处,再踮脚凑上前去。
对方身子一僵,呼吸渐重。
两人间的距离被骤然拉近,裴振衣想躲,可宝颐岂能轻易放过他?他退一步宝颐就逼近一步,一直把他逼到了那棵金银木上。
他努力压制着怒火,话音隐忍难堪:“五姑娘慎言,此事切莫再提。”
宝颐才不理他,声音腻得像抹了糖粉,小嘴巴一张一合,风情万种地将这句话摔在了裴振衣脸上:
“小妖精,我承认你的小花招成功勾引到了我。”
又换了个更加花枝招展的姿势。
“从了我吧,你别无选择,就这样乖乖站在这儿,让我一头闯进你的天地。”
这是她精挑细选的台词,暗地里排练了许多遍,力图达到那种三分凉薄三分讥诮四分漫不经心的效果,一举拿下裴振衣。
可对方并没有被她拿下。
如果说方才裴振衣眼中有难堪与愤怒,那么听完宝颐这番话后,已经只剩下了明晃晃的嫌恶。
他指节紧紧扣着竹刀,用力到指节泛出青白之色。
“五姑娘若是没事做,大可去另寻它人解闷,”他语气生硬至极:“裴某没空与你作闹。”
宝颐哪儿晓得她把裴振衣狠狠地恶心到了?还以为自己风流潇洒,魅力不凡呢。
以至于听了裴振衣斩钉截铁的拒绝,她也半点不恼,挑起他下巴的手指加至两根,尤嫌不过瘾,干脆直接捏住,迫使他看向自己。
“可我一点也不想找别人,我只想狠狠地办了你。”
虽然她不懂办了具体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她认为这个字很带劲,她非要使用一番。
“……五姑娘慎言。”
“心肝儿,别嘴硬,眼神是不会骗人的,”宝颐自信极了:“你喜欢我。”
裴振衣被捏着下巴,看她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癔症患者。
在裴振衣忍无可忍挥开她后,宝颐仍在叫嚣着:“可爱的小东西,欲擒故纵的小把戏玩一次就够了,我给你一个机会挽回我。”
“唐五姑娘,裴某并非你想的那种轻浮子弟,”他用刀柄抵住她凑近的身子:“如果你今日只是来羞辱裴某,现在便可离去了,裴某再清寒困窘,也不至于去做女子掌中的玩物。”
顿了一顿,他继续冷冷道。
“所以,你莫要再自作多情了!”
他说得如此掷地有声,正直铿锵,四下一瞬间静极。
宝颐再迟钝,此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竟然有人会用这个词语形容她——自作多情。
对于眼高于顶的靖川侯府五姑娘来说,没有哪个词能比自作多情更加可恶了。
她呆立在金银木边,眼睁睁看见裴振衣面带寒霜地退开,那避如蛇蝎的态度,好像她身上带了了不得的瘟疫一样。
怎么会这样?
从没有男孩子敢这样对她,他怎么敢!
愤怒与尴尬揉杂成了一股浓浓的征服欲,在这一刻,宝颐把姜湛扔去了爪哇国,心里只剩一个念头,不拘什么手段,她要让裴振衣拜倒在她唐宝颐石榴裙下,心甘情愿地当她的面首。
他不愿意是吧?她偏要勉强。
裴振衣不愿与她多言,冷脸持起那盏粗茶,顺手泼在了花坛子里。
宝颐脸色一白,忍耐。
片刻后,她强迫自己露出甜甜的,天真的笑,背着手一蹦一跳道:“你生气啦?”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谎:“我只是逗一逗你罢了,你怎么还当真了。”
然而裴振衣也并不傻,宝颐态度转换得太快,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皱眉看了她一眼,便目不斜视地走入了屋中。
宝颐拎起裙子,跟在他后面也跑了进来,把结实的木门一关,欺身而上,裴振衣甫一回头,便见一条百蝶穿花的广袖横在了他面前,上面还带有一片金银木的碎叶。
他闭了闭眼,心中似在气闷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