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光的动作轻柔却迟缓,一下一下的像是按了慢放键,因此也拉长了时间。
何夕西溺在这段时光的深海中,慢慢随着温柔的水流沉入渊底,宁死不愿离开。
这一下接着一下的摸头动作也抚慰到了心上,何夕西感觉,在自己胸口跳跃的那股郁结已经逐渐消散了。
何夕西放空了自己,双眼一眨不眨地聚焦在别光的另一只手上。
白皙的手背像一个光点一样,在眼中变得模糊,四周的毛边朦朦胧胧,好像一颗从美梦里跑出来的气泡。
片刻后,这个泡泡破开了。
何夕西回神,试图散散面颊堆积的热意。
别光的动作还没有停止,有一股电流从她的指尖发出,顺着头皮传到了何夕西的四肢百骸。
何夕西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被抚过的发丝在隐隐发烫。头顶的手没有移走的意思,她却已经想躲了。
这双骨节分明的手是画图的手,此刻却放在自己的头顶上,甚至还温柔地安慰,给人一种暴殄天物的既视感。
她怕自己迷失在美梦里,而她应该回的真实世界比这残酷百倍。
何夕西内心跑马似的窜过数条os,紧张地缩了缩脖子。
别光不知道她为什么在短时间内,如此迅速地从安心享受切换为缩脖子,只好抬起手掌远离。
“何夕西。”别光轻声唤道,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何夕西闻声抬头,对上别光的视线。
那双好看的脸上仍旧没有表情,可线条温和,平静的眼眸也比今早漂亮许多。这幅美景将何夕西的心尖勾起一阵微颤,她将视线缓缓下移,停在了自己交叉叠放在膝盖的手上。
今天她仍旧坐在近靠窗台的沙发上,照在后背上的阳光暖融融的,就像别光喊的那声“何夕西”一样。
何夕西轻声回了句:“嗯,别总监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其实她更想问:今早李雪说的那番话,你听到了吗?
别光试着宽慰说:“李雪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我既然选定了你,就不会轻易换其他人。展厅竞标我们可以拿下的,你只管好好做设计,不需要在意其他人的说法。”
别光实在不会安慰人,这句话传到耳中有了一种公事公办的感觉,像领导在给下属画大饼、灌鸡汤。
可它们能从别光嘴里说出,就已经很难得了。只是刚刚那个近在咫尺的别光,再次变得有了距离感。
何夕西抬手捋了一下头发,上面似乎还残存着专属于别光的温度。
能被别光安慰,她很知足,于是抿抿唇点头道:“谢谢别总监的信任。”
何夕西散着长发,头顶蓬蓬松松的,很有手感。
别光刚刚rua的并不过瘾,很想再抬手摸几下,可手指始终重复曲起又伸直,只是做了大半天的指关节活动。
两人一坐一立,何夕西刚好能看到别光的小动作。
她很想问别光要不要再rua几下自己脑袋,但是她怕自己是多余的误解,会让场面更尴尬。
而且,她缺少询问的勇气。
两人别扭的安静了一会儿,都在努力建设那个名叫“勇气”的东西。
突然“笃笃——”两声,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蒋云茵推门进来,面容带着些许焦躁。
她有些为难地看了何夕西一眼:“方潼出事了。”
“什么?!”何夕西蹭地一下站起来,往办公区域跑。
同事们将茶水间围的水泄不通,小声讨论着刚才发生在方潼身上的事。
“麻烦让一下!”何夕西语气严肃地说道,大家纷纷让开一条路。
茶水间里有一汪水,方潼的保温杯躺在其中,上面的小贴画被浸泡得发皱,已经褪了颜色。
何夕西皱眉瞥了一眼,心中莫名惴惴不安。她抬脚掠过它们,径直往里走,来到了盥洗池旁边。
方潼在盥洗池前弓着背,左手泛着不正常的红。水龙头开到了最大,如柱的水流冲刷着那块刺眼的红印,却不见半点效果。
见何夕西来了,方潼委屈巴巴地扭过脸看她,小嘴一瘪,眼里含了泪。
“姐……”方潼轻声喊道,眼泪吧嗒吧嗒地滴落。
何夕西从一旁扯过纸巾,帮忙擦去眼泪:“不哭不哭,姐姐在呢。发生什么事情了?手怎么烫伤的?”
方潼摇摇头,明显是吓坏了。她搞不明白,平常一直正常的饮水机,为什么偏偏在她接水时出了差错?
当时,出水口的水流向左偏移了好几寸,直接浇在了方潼的手上。
何夕西听了方潼的叙述,总觉得不对劲,于是弯腰拾起躺在地上的保温杯,对准了出水口,按下了出水键。
水流果然还是向左偏移,擦过杯沿淌到了外边,然后滴落在地。
围观的同事们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夕西你也烫到了吗?”方潼吓坏了,她知道被烫到有多痛,一边喊着,一边往后撤身子。
何夕西把杯子放下,回答说:“我没事,我按的是凉水键。”
别光看得揪心:“云茵,药箱在哪?”
蒋云茵走回办公室,再出来时一手拎着药箱,一手拿着冰袋。
将它们交到别光手里后,她问:“从不多管闲事的别总监这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