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处,她伏在地上双肩微微颤抖,俨然一个没有依靠的可怜姑娘。
锦润静坐着观望,心里不由地佩服起崇宁来,她太会琢磨人心了,太会利用女子柔弱这个缺点了。
若他没猜错,许渡死在大梁,淳贵妃一定会把这笔账算账崇宁头上,届时免不得为难晋陶公主,崇宁这会儿求了这些使臣,让他们有了不能辜负仁宗这个信念,只要淳贵妃为难晋陶公主,这些人便会出头。
淳贵妃越为难,越能团结仁宗门生。
真是一步好棋。
宴席尽欢,崇宁喝了不少,吟诵了许多仁宗写的诗文,还背出了一篇恩科檄文,陆正愕一下子认出来是他入仕那年的檄文,一时间扶桌痛哭,反反复复念叨着檄文上的话。
锦润并不理解他们这份复杂的情感,不理解他们为何在仁宗朝入仕就自认仁宗门生,不理解他们即这般忠于仁宗为何却替篡位的陈文景效力,不理解他们所谓的忠义只是为了天下子民而不是为了帝王。
大邺学子的文心,他在大梁从未见过。
魏从晏几人受过仁宗宽宥,多年来一直积压心底,今日借着酒劲也一并抒发了出来,崇宁直接坐去了他们跟前,细细地听他们讲着当年失职问罪,仁宗念他们年轻从轻处置的事。
等酒宴散时,已近深夜,飞燕安排马车送他们回去,锦润却抱着崇宁回屋。
刺骨的雪风一吹,她清醒了不少,安静地靠在锦润怀里出神。
“演累了?”锦润走慢了些。
“演?”
“难不成是真情流露?”
她笑了一声:“若要人信服,需得七分真三分假,演的终究是假的,骗不了自己,更骗不了别人。”
锦润沉默了一阵才开口:“你外祖父当真就这么好?”
“在位四十几年,不曾杀一个士子,广纳谏言,轻徭减赋,勤勉政事,不贪图享乐,这样的帝王,可是深得大臣们拥戴呢。”
锦润细细一琢磨:“你似乎并不认同这种执政方式。”
“当然,不杀士子,虽能鼓励百姓读书知礼,但士子地位过高,便会打压商农,商农乃国之根本,谷贱伤农,税重苛商,士农工商乃国之根本,偏心不得。
再者,轻徭减赋,藏富于民的确很好,可是国库收支难平,民富国穷,随之而来的便是不能养精兵蓄军粮,不能整修军备,致使边境屡屡被外族侵扰,百姓私财被抢夺一空。
也就是摊上了我爹这样的继任者,勤政纳谏比不上我的外祖父,非但不轻徭减赋,反倒连年增收赋税,罪责士子,大臣们落差太大,这才会在心里神话我的外祖父。”
锦润看了她一眼:“那你认同你的爹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