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逐渐向南,车内也慢慢人满为患起来,随着气温的升高,车厢内的气味愈发混浊不堪。
入夜后,虽然不再像白天时嘈杂混乱,可却替换为一种鼾声,梦呓声,磨牙声此起彼伏揉杂在一起的可怕回响。
林下挤在座位里摇摇晃晃,明亮的月光照在脸上甚至有一些刺眼。他没有伸出手遮挡一下,一方面是因为旁边的人已经把他的手臂紧紧挤住,他就是想抽出来也做不到,另一方面他此时有些恍惚,隐约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虽然具体是什么样的过往他回忆不起来,但似乎这一切的开端都来自于一辆摇晃的火车。
沈鹿鸣同样狼狈的坐在对面,脸色青黄,一副身中剧毒的样子。武当山上问道,松海中修武,悬崖边闭关,与他人生相伴的一向是潇洒,高洁。而此时此刻这令人作呕的环境一瞬间击败了他,他从吐三纳一变成吐九纳一,还是抵挡不住恶心的气体涌入肺中,他最终放下骄傲,瞟向气定神闲的林下,他很奇怪,这个人的嗅觉明明远胜于常人,为什么却全然不在乎。
“多吸几口气,习惯就好了。”林下看出了沈鹿鸣的狼狈,苦笑着说道,“比每天都要收拾马粪更恶心的是,总有一些马生产的时候会难产,这时候就要人去帮忙。”林下说着想要伸手比划一下,却挣扎几下没有成功,只得作罢,继续口头解释,“羊水和鲜血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喷的满头满脸都不算什么,有的初生的小马口鼻被污物堵住,还得用布把它的嘴捂住,然后用嘴帮它吸出来……”
沈鹿鸣再也忍受不了,一把将旁边的人拨开,哇哇的呕吐了起来。
这一下车厢内变得热闹起来,最嫌弃别人的人变成了人人嫌弃,避之不及的对象,有人絮絮叨叨的埋怨,有人跟着发出两声干呕,还有的人躲在人群中咒骂。
沈鹿鸣羞愧难当,满脸通红恶狠狠的瞪着林下,林下耸肩表示抱歉,自己也不是故意造成这种结果。
这时,不知什么时候挤过来一个白衣女子,从袖中抽出一张方帕,递给沈鹿鸣,沈鹿鸣说声抱歉,万分感激的接过方帕,擦拭掉口边的污秽,白衣女子莞尔一笑,并没有厌弃的神情,又抽出一块大一些的手帕,随手一丢,就准确的覆盖在沈鹿鸣的呕吐物上。
手帕上不知道什么香料,慢慢的,竟然掩盖住了酸涩恶心的味道,再加上女子温婉如画中人的笑意,整个车厢内的气氛都缓和了许多。
沈鹿鸣一时间心神荡漾,红着脸说道:“多谢姑娘……”
“人在旅途,难免有各种状况,小道长不必……”白衣女子笑着还礼,话说一半,突然被旁边一个人说话打断。
“你又多管闲事。”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公子,虽然打扮也和白衣女子一样的体面讲究,可形容气度却平平无奇,若非是女子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真让人心中怀疑他这一身行头是不知道哪里租借来的。
女子并不生气,只是抱歉的冲沈鹿鸣笑笑,就真的不再说话。
沈鹿鸣有些生气的看着那位公子,心中暗暗期待他会被自己的目光挑衅,可却更为光火的发现那位公子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意思,反而目不转睛的盯着林下。
林下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努力搜索了一下有限的记忆,一无所获之后,轻轻将头转向另一个角度,之前在胸口自伤的一刀还在隐隐作痛,他不敢与那人接话,因为此时他不仅是朝廷通缉的钦犯,还是整个江湖都除之而后快的背信弃义的小人。
可那位公子明显不想就这么任他逃避。
“你叫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