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不错,我之富贵全赖李信兄弟,嫂子请安心过桥,在这河南山东地界,没有人敢为难嫂子。”李泽清察言观色,已经看出来了,这个红衣女人就是王朴的宠妾,且与那位女贼人邢红娘,通缉令画像十分吻合。这就太有趣了,王朴爱上了邢红娘,话说他们不是死对头吗,这是什么鬼操作,一睡泯恩仇,那么多官军和贼人都白死了,好好的官军与贼军的厮杀,莫名续了一出佳人戏。果然王朴小小年纪就居高位,自有其过人之处啊,这一刻,李泽清不禁感慨一番,对王朴肃然起敬,能把世间的一切规矩糟蹋到这种地步,他不是曹操,连曹操都没有这么离经叛道,且看这位兄弟以后能干出多少惊天大事吧,李泽清有种直觉,王朴必彪炳史册,不为大贤,必为大恶。
大伙儿听他这么说,安心了些,但还是提心吊胆,慢吞吞挪过来,刘泽清有些担心王朴是被人挟持,故而才违心说了这些话,一旁冷冷戒备,他的这些骑兵都是积年追随的家丁,看主将的马上姿态就知道意思,也都暗自戒备,随时暴起袭杀这股贼人,无形中,一股杀气凌厉冲天,让周围都仿佛凝固了。
不过王朴并没有突然异动,也没有大叫刘兄救我。刘泽清不明就里,也不敢自作主张袭杀邢红娘。这般两股人马渐渐分开了。邢红娘等人长舒口气,他们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些官兵杀气凌然,又兵甲齐备,动起手来,实无胜算,且他们的马力已尽,逃也逃不动,只能跳下桥,但是如今寒秋天,入水久了,不待人家隔岸放箭,冻也冻死了。可谓死路一条。天幸李信的面子居然如此管用,真的能让这股官军放他们一马,若非今日亲自撞见,他们打死都不会信。
“李泽清。”邢红娘嘟囔着这个名字,若有所思。
“李信,你真行,真人不露相。”汤三对王朴竖起了大拇指,平添了不少好感,皆以为这小白脸虽无英雄气,却高深莫测,大概是有大本事,只是他们这些粗人看不懂而已。
“喏。”邢红娘递过来一件披风,温柔浅笑道:“穿上吧,又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王朴初遭磨难,正心事重重,只回以一笑,不料邢红娘却误会了,以为王朴是在恼她刚才势利,不禁涨红了脸,委屈不已,但邢红娘久在头领位子上,却也养出一股傲气,冷哼一声扭头不理。
又走了一段路,官道中商货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路边也有农户间息耕作,但是大伙儿商议过后,皆以为朝廷派了李泽清,就不会再派什么厉害官军。依旧上官路赶路,安心住民宅,夜里取暖容易,王朴没有再害病。
有同伴并行,一路上无灾无难就到了白鹤渡口,只见这里长堤横湖,远屿孤楼灯影,码头边各类船只成排停靠,桅杆成林,岸边石堤上堆满了货物。王朴苦恼不已,这里意外繁华,如何从中找到神甲营的人。
正为难之际,邢红娘忽而挨近道:“你若是还有良心,就不该离我而去。”
“哦?”王朴一愣,心说:是你让我走人,这会儿怎么倒打一耙,言语中反而埋怨起我来了。
见王朴愣神,邢红娘咬牙切齿,但还是服了软,又道:“义军是法外之地,看人不顺眼就随手取了性命,人命在这里不值什么,所以那一夜因看你惜命,知道你不能服众,稍有不慎必遭杀身之祸。这才让你走,是为了保你性命,但是后来你又不知怎么得救了我们,你这样的怪人我从来没有见过,我们都没有见过,不过你还是有地方服众,这就好了,大伙儿服你,你,你就可以跟着了,我们重归于好吧。”
王朴听了有些感动,这女人真是贤惠,比之后世女人不知强了多少,便笑道:“娘子不嫌弃我没用,我当然愿意和娘子一起。”一把抓住邢红娘的柔荑纤指,邢红娘身子一僵,又微微叹口气,似安下心来。
“前面有人放风筝,这般灾厄年月,还有闲情。”罗络生看见湖边一艘大船上,有人在放风筝,忍不住吐槽。
王朴闻声看去,登时心里打了个突,那风筝上写着六个字,远处看不真切,他带头打马过去,走了一段,终于看清了,那是六个简体字,铝在身,水下藏。
王朴吃了一惊,铝字是他自创,世间除了神甲营以外,谁也不会用这怪字。
“怎么,有不对劲吗。”邢红娘似是生怕王朴溜了,紧紧跟在左右,这时开口问道。
“不妙。”王朴细细琢磨这六字就醒悟过来。这是神甲营的人设计营救他,用这办法提醒他穿上铝甲,水下藏是什么,难道水下有伏兵,或是叫他到时候跳下水。不对,我现在哪来的铝甲,是说水下有一副铝甲吗。
王朴知道放风筝那条船一定有埋伏,不想邢红娘涉险,便道:“这里有古怪,我们离远点。”
“是。”邢红娘显得异常温驯,点头答应道。
他们一行人去了码头的另一边,正准备寻条船过河。后面追上来一队骑兵,为首小旗是一脸胡子的粗壮大汉,他在马上喝问:“喂,前面的,为何身上有兵刃。”
“这位官爷,道路不靖,身上带几把刀防身,总不犯法嘛。”汤三道。
“谁说的,根据大明律,秀才以上有功名者才能持械游历,你们是秀才吗,不是就犯法,按律充军千里。”这胡子大汉笑道。
汤三与余众对了个眼神,醒悟这人是来打秋风,捞点外快,便道:“官爷,大明律是洪武太祖的法,已过了几百年,现在谁还把这东西当真。”说着就把一锭银子递了上去。
“咦,我看这位仁兄是山西人,你们原来是代地的边军吗。”胡子大汉接过银子,忽而讶然道。
“是啊,大同镇的兵。”汤三随口道。
“大同总兵是何人,我却是忘了。”胡子大汉问这话时,眼直勾勾盯着王朴。
“那是王朴,我们上峰是王总兵。”汤三急于脱身,只好就着话头敷衍道。
“神甲营身上听说火铳很厉害,你们身上有吗。”
“这个。”汤三暗道,这王八是明知故问,嫌银子给少了吗。谁都能看出来,他们当中有一个妇人,不能是官军,而且官军出外公干,遇到盘问也有一套官样做法,出示文书一类,他们不能出示文书。但是这个官军却不当场点破,就是执意要看火铳,这是何故。
“难道你们是冒充的?”胡子大汉顿时眼神不善,左右骑兵也亮出兵器,这队骑兵皆是披了甲,十分难缠。
“兄弟,我们身上没有兵备道书函,你懂得。”罗络生原本就是边军一个小旗,所以官府的文书还是懂的一些,便道。
王朴在一旁听了这话,顿时气都喘不匀了,这家伙屁话连篇,别误中副车,把我给坑了。按朝廷的兵制,凡调动军兵百里以上,所部监军御史必须给当地兵备道递呈文书,并派快马呈送朝廷,如遇战事更要五百里加急。没兵备道书函,擅自移师是谋逆大罪,王朴可不想激怒崇祯,从这个皇帝当初赚袁崇焕的疯批劲,就知道他老人家急了眼,是真敢跟臣下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