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斥责,范珵表面虽是唯唯诺诺答应下来,心中却是别有记恨,他心想,你在关中倒是创下好大名头,如同这韩宝驹一般四处市恩布义,别人不知,我却是明镜一般,嘴上天天大仁大义,我看全是假仁假义!
韩宝驹与他们去八桥村救回了孙三,“小跳龙”张淮龙见是赫赫有名的“剑胆琴心”韩宝驹来了,慌得纳头就拜,忙忙把孙三请出,退还银两,赔礼道歉,韩宝驹道出范家三个兄弟许多事迹,又说他们在关中的诸般权势,张淮龙见机便请了自家主人朱有金过来,在高邑有名的销金窟“飞仙阁”广陈水陆,把盏轮杯,所谓不打不相识,这朱有金正是昨日朱有满的嫡亲大哥,众人说了又笑,真可谓英雄相惜矣。
原来这张淮龙是高邑强人朱有金的能员干将,手下四五十个兄弟,无一不是寡廉鲜耻的混混,为非作歹的恶痞,平日里引诱良家,拐带妇女,全数冲在烂窑子里卖身,抽取肉钱,闲来无事,便在官道两旁碰瓷讹诈,聚敛横财,张淮龙笑道:“婊子卖肉,虽是没什么本钱,奈何兄弟产业稀疏,收入微薄,初一十五,主上孝敬,朋友往来,吃喝应酬,又有各级衙门差人打点,养活许多兄弟实在入不敷出,才在路边做些小心生意,不巧冲突了孙兄,实在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
众人听了都大笑,朱有金道:“我这几个不成器的小兄弟,代我经营着许多破落窑子,一年到头也落不下几个利钱。”他叹道:“县里人都道我手硬心黑,去夺那婊子们的皮肉钱,殊不知我做这个行当,却是为了许多贩夫走卒,好汉豪杰着想,人人都说淮阳烟花昌盛,风月无边,许多秦楼楚馆,藏着名妓绝色,这其中又是哪个能为寻常好汉消遣,要在那等豪奢处睡个玉嫩娇娃,平白受气不说,更是靡费金银,坏了身家。纵是半掩门,私门头,小教坊,也需累日辛苦,积攒铜钱。
我在沿河许多村坊里,寻几间烂房,拣几处破窑,收留许多无衣无食的叫化娘,丧亲女,逐门妇,一则让她们温饱,二则许她们容身之处,又委派许多弟兄护她们周全,费尽心思,何其辛苦!”
众人听了都道朱爷仁义,范瑜拱手道:“朱兄据德依仁,功大莫焉,范瑜佩服!”
朱有金听了微微一笑道:“实不相瞒,我家乃是杏林世家,家父乃是高邑乡贤,淮阳豪杰送了个名号,赞称“圣手仁心”是也,我们共有兄弟四个,我虽为长子,最不成材,什么买卖也经受些,每日郡中游荡,只好风流嬉耍。我二弟专研医术,虽然年轻,已然是淮阳的杏林国手,掌管着家里的医馆,经他手的病人,没有医不好的。我三弟一颗仁心,最好调药,如今市面上的什么颤声娇,不倒丹,硫磺箍都是他的手笔。我四弟则责经营着家里的生药买卖生意,两淮之地的药材,都不脱他手。”
范家诸人听了都惊,纷纷拿酒来敬,一番恭维后,范圭道:“说来确是有缘,我家在北地经营生药买卖,家母亦姓朱,我们虽是头回见面,聊的这般投缘,当得一声姨表兄弟!”
朱有金听了也笑道:“合该五百年前是一家,等令尊到了,家父定要设下宴席,为伯父接风洗尘。”
众人说说笑笑,不觉已是月上中天,朱有金又把他们劝下留宿,各个安排了两个美貌婢女服侍,众人全不推脱,连秦五爷也欣然应允,一夜欢快,自是无话。
翌日一早,朱有金一行,范氏一行,并有韩宝驹,众人齐乘骏马,去往府中衙门寻了快班班头张仁喜,这张仁喜虽是有名的酷吏,见了朱有金却是打躬不断,作揖连连,原来这两淮地界,商贾怕官吏,官吏亦求着商贾,全因利益相交缘故,这张仁喜这般恶吏,见了无权无势的百姓庶民,一副豺狼模样,见了恶势滔天的地方豪强,转眼又是獾兔嘴脸,他在淮阳郡里欺男霸女,少不得与四霸打交道,知道这些杀人放火,心狠手辣匪徒的手段,又有多方仰仗之处,故而这般伏低做小,问得明白是来讨前日被撞讹的赵大,忙不迭殷勤的领着去了。
众人救了赵大,见他腰腿缠带,头上裹巾,浑身是伤,范瑜见前日好端端一个龙精虎猛的心腹,如今被打得落花流水,老大凄惨,自觉没了面子,发作着要寻那伙贼人,张仁喜听了心中只是叫苦,原来那伙儿坑讹的骗匪是“府中虎”张疤头的从属,猛虎帮喽啰是也。张疤头此人,其父是跟随太祖征战天下的校尉,卸甲后乃部全被安置在淮阳地方,如今地方上的富户缙绅等等皆是他爹的袍泽旧识,淮阳是个怒涛波涌的地方,他一个虾米般的人物,如何敢去触鲸须鲨齿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