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8章 府堂(1 / 2)锋镝不废我弦歌首页

马车在北京城内疾奔起来,这才能跟得上前面宋氏兄弟的脚步。

李定国在车夫的位置上游刃有余,马车又稳又快又轻巧,他尚有余裕侧头对车厢内说话:“钱夫人芳名,在下久仰了,今日看来,真是盛名之下全无虚士,适才小小施术,竟让一个久经沙场的蒙古猛将神魂颠倒,前后迷糊了盏茶的工夫,正好让我们的人都顺利进城。真不愧是如是我闻、天女散花。在下有礼了。”

车厢里的崔玉衿闻言睁大了一双秀目,盯着适才递给乌兰不花金簪子的柳如是。

柳如是淡淡微笑,轻轻答话:“宁宇,你云南称王,天下震动,小女子何尝又不是久仰你的大名?我这区区十四间楼的小手段,已被你看出;这几日你的英武勇决,那才是天纵奇才,大明天下都要靠你了,却还劳烦你两次为小女子赶车。”

“固所愿尔,不敢请尔。”此言一出,车厢内双姝皆莞尔。

崔玉衿闪闪目光盯着门帘外李定国那宽广雄厚的肩背,心思止不住地从他又想到一路北上同行的郑成功,还有那傻乎乎的丰艮丰行庭,自己若不跑出家,哪里见识这天大地大山大水大,又哪里去认识这些英雄少年?

在她的思忖中,马车已跟着宋氏昆仲从角楼一路奔西,到崇文门内大街右转,经过东单牌楼,走东四到北新桥,再一路向北,在快到孔庙国子监时往左一拐,便进了官书院胡同。

一路之上行人不多,军人却不少。

李定国见前头带路的宋氏昆仲在一处坐北朝南大门紧闭的大宅前面停住了脚步,似在侧耳倾听,他便吁的一声刹住了马车,后头一看,挑胆子的丰艮、曲明夷,扮作进城看病的一行人崔子健、崔子产、高沧侯、吴老泉和余大鹏,还有最后穿着阔气的郑成功、黄宗羲都已跟入了官书院胡同。

他再回过头来,只见宋仲毅已迈步向前,轻轻扣响了门环。

稍顷,宅内传来冷冰冰的语声:“私宅,今日不会客。”

宋仲毅一乐:“朋友,劳烦你开门来,我们是来访老友的。”

里面那人不耐烦地把一扇门打开一个缝,露出一张马脸来:“怎么如此……”他下面也许想说“啰嗦”,也许想说“麻烦”,反正甚么也说不出了,宋仲毅已从门缝中闪身而入,随手一指戳在他肋下,马脸应手栽倒在地。后面的宋伯刚也跟了进去,没一会儿工夫,宋仲毅从门中探出头来,朝李定国他们招了招手,步下的众人加快步伐,鱼贯而入,李定国自去处理马车。

众人绕过一座影壁,只见面前一座院落,青砖漫地,寸草不生,也无任何他物,两侧也无抄手游廊和厢房,一切皆空,只有北侧一间大屋,五级台阶,悬山屋顶,青色琉璃瓦,金丝楠檩柱,面阔九间,进深七间,甚为宽大深邃。

如今院中屋内,躺倒了十来个汉子,只有两个老仆妇打扮的人还是站着的,但想来腿都软了,人也矮了半截,想是适才宋氏兄弟所为。

那北屋上并无牌匾,但众人皆好目力,能看到屋中北墙之上居中悬挂了一幅画像,乃是个豪侠的样貌,画像两侧各悬一幅字。

左边是:

鸿蒙惟余一气,毕生只服二人,邀约三四知己,纵横四海五湖;

右边写:

日擒迷天六盗,夜斩彻地七凶,狷介名动八荒,华年九死一生。

那画像上面三尺,高悬一块牌匾,上书四个大字:“白魅总堂”。

与此同时,尼堪单人独骑走得很着急,但当他从紫禁城东侧,在皇城与宫城之间的南池子拐而向北之后,便不得不控马慢行了,路上的人太多了,就像这里有甚么集市一般,尽是车马行人,冠盖云集。

此处就在宫城外不远,皇城之内,对北京城的普通百姓来说,这里是禁地,更不可能办甚么闲杂人等汇聚的集市,尼堪知道,这街上众人,皆是朝廷的文武官员,大家跟自己一样,皆是去睿亲王府的,哦,不对,现在应该叫摄政王府。

江左三大家之一的吴伟业曾对此情此景作诗曰:“松林路转御河行,寂寂空垣宿鸟惊。七载金縢归掌握,百僚车马会南城。”这个吴伟业在朝廷上举止甚是不堪,但所吟之诗却是实情,尤其最后一句简直是如今景象之最好描写:百僚车马会南城。没办法,皇帝如今年纪尚小,未能亲政,摄政王权倾朝野,王府便如同小朝廷一般,他又大力提拔其两白旗的宿将旧僚,多少文武百官尽日奔走于其府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