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九章 怦然心动(1 / 2)长歌九叹首页

对于成玄英贩卖人口一事,如今充其量只是怀疑,他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如今天色尚早,他抓紧时间回去家里,给爹娘报告情况。

皓月失踪的消息,十里八乡传遍了。门口乌央乌央围了一大群人,见他回来了,便将他团团围住。他看见父母脸上的泪痕犹自未干,心中自责,咬牙下定决心,不找回妹妹誓不罢休。

话不多说,林泉当即画下一幅肖像,请左右相邻辨认:“敢问各位父兄,可曾见过此人。”

果然,乡亲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成大人嘛,昨日晌午才刚刚过来巡视,叮嘱家有女子的人家锁好门窗。这前脚刚走,没成想就出事了,唉,真是天意弄人啊!”

林泉当即去到皓月房间勘探现场,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真让人脊背发凉。

那打有铆钉的木板,被人生生揭了起来,凶手竟然没发出任何声响,看来此人徐徐用力,且力气巨大。看木板上留下的深深压痕,不知是什么生物,竟然有如此巨大尖利的手掌,不敢想象。

窗外零零碎碎的脚印,乱七八糟的,已经找不到任何线索,林泉懊恼不已。《刑法全书》载:“处变不惊,方能不乱大谋。智有谋才能发现寻常人不能发现的细节。”

他心想,今早焦急之下,心神大乱,导致如此明显的线索,遭到损毁,实在有愧先朝圣人。

既已下定决心,林泉便加大搜索范围。果不其然,他在草地上,发现每隔三丈,就会出现类似鹰爪的巨大爪印,一直通到路的尽头。

草地上留下一堆凌乱的车辙印,路的尽头一边通往小桥村,一边通往汴州城。可惜发现得太晚了,这些车辙印,大部分被今日过往的车辆覆盖,不知是否通向成府。不过并不打紧,只要把它拓印下来,去到成府门前比对即可。

多年前,一位老前辈传授了他一本《天工开物》。林泉根据所载,依靠平日闲下来的时间,做成威力强大的机关弩箭,火器炮仗,将它们一股脑装在箱笼之中,以备不时之需。

不久天色渐晚,他收拾好线索,似有视死如归之志,一如十二年前神王陵之行。不知那时候,传授给他机括之术的那位老爷爷,如今是否安康。

他回到小吃铺,小厮回禀信已经寄放在十三里铺。

他心知如白衣姑娘这类修道之人,是绝不肯把凡人无端卷入妖魔之争。

而官员不思牧养百姓,反倒做起贩卖人口的勾当,只怕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可自己对成玄英的猜疑,还差最后的取证。这不,为了拉拢这修为极高的女子,帮助自己找妹妹,不得已才卖了个关子。

只是林泉左等右等,却横竖等不到初云来。他抬头看了看成府,自己力气虽然不大,好在围墙也不高。他使尽全力,虽然费了好些时候,总算勉强翻了过去。

林泉仔细拍了拍身上的土灰,往院子里望去,里面空洞洞的,没有一个人影。他拿出图纸对比门口的车辙印,果真一模一样。这下算是证据确凿,拐卖人口的,不是这成玄英又是谁,到时官府定罪,这些就是铁证。

他屏气凝神,仔细地跟随着地上每一处车辙印记,不久便来到了内院之中。这样做,好过一个个房间寻找,陡然增加了暴露的风险。

林泉隐隐听见有啜泣之声,循着声音找去,果然在一处房间,哭声渐渐清晰。他透过窗户一看,竟然是七八个女孩子,俱被绳索捆缚,被牢牢锁在屋里。

林泉再也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心砰砰直跳。可他找了一圈,却没有皓月的身影。

这一群少女俱是哭哭啼啼的,可有一个女子,非但没哭,却十分不安生。面对这群恶人,她竟然毫不畏惧,破口大骂道:“狗贼,成玄英,你是瞎了狗眼吗,竟敢绑架本小姐,日后不将你碎尸万段,本小姐不姓朱。你还不速速滚出来见我,你是怕了吗?”

虽然两年未见,林泉还是一眼认出了她,这人竟然是朱府千金朱灵。他心中十分惊讶,没想到这不可一世的大小姐,也会有今日。她究竟为何遭此毒手,而这一伙人究竟是何人,竟如此胆大包天,连朱家这样声名显赫的权贵,都敢得罪。

林泉脸上露出一阵狞笑,真是善恶有报,没想到朱诚老贼也有今天!不过他一下子又清醒过来,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指责自己道:“林泉啊林泉,你何时变得这样是非不分了!”

突然,他感到肩膀不知被谁拍了一下,一个激灵,窜得老高。他惊恐地转头一看,一只雪白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搭在他肩上。隔着他一个头的距离,初云那张秀美的脸庞,此刻无比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

她是如此靠近,身上的香味,若隐若现的,很是好闻。他像是沐浴在温柔的春风里,整个人都像漂浮在空中,胸膛里洋溢着幸福和喜悦。

林泉心中又是惊喜,又是羞涩,一时间竟忘了身在何处,就想向她打招呼。初云食指竖在嘴唇,示意他噤声。

林泉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潜伏在成府,可不因此能暴露了,于是赶紧闭了嘴。

一开始,杨楚真按照约定,夜里偷偷去了十三里铺子,果然收到一封信,心中大喜,飞奔去了兰溪阁见初云。

初云收到信,打开一看,见字体娟秀,似是女子所书,上面写道:“汴州人口失踪案,秘书郎成玄英牵涉其中,今夜子时速来成府!”

不知谁送来的纸条,初云将信将疑,只怕有诈,但仗着一身本领,赏过杨楚真,还是去了,这一去,不多时就看见撅着屁股往里面偷窥的林泉。

初云见眼前之人弓着身子,全神贯注往屋子里看,她已到跟前,全然没有察觉,看来丝毫没有修为。倘若此刻他被府邸的主人发现,取他性命,不过顷刻之间。

她一边纳闷,为何整个州府没个头绪的案子,竟然被区区一介布衣,甚至连武功也不会的人找到了线索,一边也顺着林泉的目光往里看。屋子里绑缚着六七人,俱是妙龄女子。

“你收到纸条了吗,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林泉笑语盈盈地悄声说道。

“纸条是你送的?”虽然已经与林泉有过两面之缘,可初云那日在街头和槐树庄里,都没有正眼瞧过林泉,当然不曾认识他,于是疑惑问道。

“正是!”林泉见状,刚才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听闻此言,先是一愣,紧跟着心里哇凉哇凉的。

“你是何人,为何找我前来?”今日一见,他们果然又成了陌生人。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见过两次面了……”林泉灰心丧气,无比失落,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问她道。

“竟有此事?”初云闻言吃了一惊,她仔细端详着林泉,沉吟良久,忽然像想起了什么,说道:“你是那日秀才?

林泉终于开心地笑了:“还有今日槐树庄,还未感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林泉,敢问姑娘芳……”

话还未曾说完,突然,不远处拐角处,走过来三人。一人当是首领,走在前面,后面两个是青面獠牙,脸上长有鳞片的妖怪,看上去似人非人,似兽非兽。

初云一个转身,将林泉拉入阴影中,护在身后,正欲拔剑而起,斩杀这一人两妖。

“姑娘且慢!”林泉见状,一把抓住初云手腕,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强拖硬拽,把她拖进墙边的树丛。他做贼心虚,提心吊胆,一动不动地盯着两个妖怪,大气也不敢喘。

看着他心惊肉跳的样子,初云眼里充满了不屑,不觉傲慢地扬起了脸——这些喽啰,她自不放在眼里。

待两妖走后,林泉感觉初云眼光移向手臂,这才发现自己还拉着她,自觉十分失礼。他正要放开,初云却抢先挣脱了。他只好道歉道:“事急从权,姑娘勿……”

“别说了!”初云把头侧向一边,冷峻地道:“倒是你,为何拦我?”

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十分尴尬,幸好是在夜里,女子看不见他局促的样子。现场一度十分安静。

他挠了挠脑袋,努力想要打破沉寂,继续说道:“姑娘莫怪,且听在下慢慢道来。既已知贼人身份,你我无需急着,以免打草惊蛇。为今之计,不如来个将计就计,权且耐心等待,它们今夜必定有所行动,那时我们尾随其后,到得老巢,就可将它们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听闻此计划,初云心中不悦,她计划杀掉两个妖兽,强行劫持成玄英,拷问并逼他说出据点所在,此后攻入他们的城寨,一举歼灭它们老巢。

她傲慢地想道,如今什么时候轮到他来发号施令了?她虽心有不满,但又仔细权衡对比,知他的计划更为周密,还是点点头,表示赞同。

这些人走到门口,为首的停了下来,向两个看门的道:“为何里面如此喧哗?”

看门人向他鞠躬,回禀道:“禀总管,里面有个女子吵吵得不行。小人等威胁打骂就是不肯住口。”

“走,进去看看……”总管一声令下,两人打开了门锁。

“哼,是何人在此嚷嚷,太不像话了,若是打扰到了左邻右坊休息,那该如何是好?”那管家一脸倨傲。

“哼,是你姑奶奶我!”朱灵厉声道。

“哼,我姑奶奶多的是,只怕里面没有您这位,”他徐徐转过脸来,像一只饿狼似的,打量着气不打一处来的朱灵:“呦,这品相,啧啧,真不错!加上昨儿那位一起,指不定又可以卖个好价钱。嗯嗯,哥几个,这两天差事办得不错,明儿个都去账房领赏钱。”

“谢总管!”众人闻言,俱是大喜。

“卖,你说什么?”朱灵一时没反应过来,突然有些害怕,嘴上仍旧不饶:“你可知姑奶奶我是谁,我乃是宣武节度使朱家三小姐,爹爹的赫赫威名,岂容你如此践踏,你敢把我卖了,小心我爹爹将你千刀万剐!”

那人故作聪明,道:“小姑娘,撒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我说我还是那姑昧城的城主,你信吗?爷爷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可没见哪一家的小姐,像你这般泼辣。区区小姑娘,如何能蒙我,宣武节度使大人家的千金,那是何等尊贵,怎会混迹在三教九流之中,吃那二十文一盘的糕点!你若真是朱大小姐,我还真认你当我的姑奶奶。”

朱灵被他番说教弄得啼笑皆非,只得道:“诺,看见本姑娘腰间的令牌了吗,拿上它,去请你们成大人来,此事便见分晓。”

管家半信半疑,一把扯下令牌,入手颇为沉重。他仔细端详,这才发现,这令牌竟然使用千足金雕刻而成,这可是皇室御用工匠才能掌握的技术。令牌当中一个节度使印章,其余地方都盖满了各府衙和门吏的印章。

这令牌价值不言而喻。但凡平头百姓敢用此物者,便是大不敬之罪,论罪当斩。且不管这女子何许人也,但凡拥有这块令牌,绝非等闲之辈。

管家脸色陡变,拿令牌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兀自强作镇定:“哼,谁知道是不是假的!”

说着,他把令牌揣在袖子里,对手下理也不理。一溜烟儿走了,他把这里发生的事,一一禀报给他家主子成玄英。

成玄英将这令牌把玩良久。他常在官府,自然识得此物,这是朱大人的公文印章,绝不会有假。他大吃一惊,急匆匆就往柴房赶来。

不久,林泉就看见管家领着他家主子来到了门前。成玄英一进门便看到了他的顶头上司的女儿,被五花大绑在角落里,两人对视一眼,成玄英头晕目眩,感觉天塌地陷。他如离弦之箭,“嗖”的一下跑出门外。管家也赶紧跟了出去。

“成玄英,你给我站住,还不乖乖把本小姐,还有这些姑娘放了,你不速速去府衙领罪,还等什么?本小姐大人大量,或可免你一死。”朱灵知道成玄英认出了她,此刻便得意起来。

“你是怎么回事,你抓谁不好,偏偏要去抓她,你知道里面那个人是谁吗?可害苦了我也!”成玄英急得捶胸顿足,大骂管家道。

“莫非……莫非里面真是朱家大小姐不成?”管家倒吸一口凉气,道:“可宣武节度使的掌上明珠,怎么会出现在三教九流众多的茶肆之中?”

“你不知道,这朱家大小姐,心性与众不同,江湖气息颇重!”成玄英叹口气,继续说道:“如今事情闹大了,这朱诚位高权重,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你我如今只好认栽,你去将她和一众女子放走,你我各奔东西,听天由命吧!”

“且慢,大人!”管家闻言,如何不惊,他肥硕的脸上,神情变得极为扭曲,横肉不时抖动:“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大人当真甘心吗?小人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则为之奈何?”成玄英问道。

管家凑近他,恶狠狠地小声道:“所谓富贵险中求,事已至此,趁着事情还没败露,不如顺势把她卖给那些妖孽,在那一众凶神恶煞的地盘,不论是谁,只怕都插翅难逃,你我何愁不能高枕无忧?”

紧接着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只听得见房里仍旧传来的大小姐的叫骂声,不绝于耳。

“就这么干!”良久,成玄英咬牙道。

随即,朱灵看见管家进了房门。她得意一笑,自以为他们是害怕了,高兴道:“算你们识相,还不快给本小姐解开绳索!”

“哼,你是哪门子的大小姐!大人说了,你冒充权贵,辱骂大人,罪大恶极,来人,给我吧嘴堵上!”管家吩咐道,手因为心虚而不住地颤抖。

“什么!”朱灵始料未及:“你敢,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