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提亲的么!太直接了吧!他就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呀!
二姐竟然跟聂子元一起疯,喜极而泣地眨巴着眼:“那佛像的价格?不,彩礼怎么算?”
“别说明月坊,太阳坊,星星坊……都能亲手送上。我为姑娘开十家瓷坊够不够?”聂子元盯着英慈,想要看到她面露羞怯。
英慈的脸却一点点青了。
好个聂子元,搁这儿骗婚呢。
他虽然外表看起来油光水滑,其实只喜欢男人,跟煽了的马有啥区别?
爹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她在明德书院钓金龟,要钓的可是真材实料的男人,能和她洞房、生儿育女的好伐?
嗯,最好是生女儿,女儿香香软软。
“谢谢聂公子的好意,一是我小门小户的不配,二是这点钱不算什么,我表哥会解决。”
暗下决心,回明德书院,再熬一个月。
熬不死就死熬着。
程大胡子、张书生这些人的课不难,她再挣点“明德券”,就马上卖掉,回家。
二姐不知英慈哪根筋不对,一个劲儿地给她使眼色。
见她全无反应,二姐又拧了她的腰一把,对聂子元笑道:“你别听她的,我妹子向来羞怯,聂公子既然对我妹子有意,不如什么时候约上双方家长见面,从长计议。”
聂子元略有深意地一笑:“好,下月十五,我叫上杜焕义一起,上门拜访,约日子。”
英慈脑袋都大了,反踩了二姐一脚,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二姐你疯了,怎么胳膊往外拐?”
二姐也同样小声道:“一来,聂子元能替我们还明月坊的债,二来,他住在景德镇,你嫁了,也能随时回家。三来,聂子元长得好看,你以后生的女儿,肯定比二丫还好看。既然你不是我,不那么讨厌嫁人,始终会成家的,不如就选眼前这个。”
"可我不能又装表兄,又装自己。“
"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我想办法。”
“他不能对女人人道。”英慈想起在百凤楼看到的“百花醉”那肌肉遒劲的腰背、大腿就呵呵呵呵。
也不知道聂子元怎么想的?
凭他的家世、财力、外貌,明明可以坐拥无数美女,却偏选了个男人。
这下二姐总算恢复理智了:“咦!那不就是太监。嫁过去的女人守活寡也就算了,话本子里还说,太监都很变态的,没那玩意儿,就用针扎人,用指甲掐……好折磨哦……”
“咦咦咦!真的么?”
“对了,你怎么知道他不能人道,难道……”
“没有,绝对没有,二姐你别胡思乱想!”
“哦~”
两姐妹自以为声音挺小,哪知道聂子元从小就练过,耳朵尖,脸色也跟英慈一样,一点点变青。
眼见英慈拿着佛像,就要离开福来当铺,他匆忙追上去。
二姐回过头,站在屋檐下,捂住嘴对他笑:“聂公子,刚才是我唐突了,仔细想想,我妹子性格泼辣,你若是处久了,肯定不喜欢,就不必对她执着了。登门拜访、家长见面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聂子元脸色更加阴沉,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挽回男子的尊严,头顶就聚满黑漆漆的云,接着一声响雷炸。
他腿陡然发软,不自觉后退一步,差点没摔倒在地。
四年前那夜发生的事倏然浮现眼前。
与他长相相似的女人趴在地上,浑身湿透,腹部浸出浓得发黑的血水,脸被一道又一道闪电照亮,苍白如纸,仿佛马上就会被泡烂。
干裂的嘴唇在年少的他耳边,用最后的力气念叨。
“不要告诉那些人我是谁。”
“不要让他们知道我死了。”
“好好活下去。”
“我们不会输。”
染血的手指抚过他的脸,滑到嘴唇时留下一抹鲜红,蜿蜒过下巴,最后重重垂落在水中,溅起几朵染红的水花,又乍然凋落。
聂子元过了好久才平复情绪,见英慈和她二姐都盯着他,还以为对方要嘲笑他大男人害怕打雷,哪知道英慈只是云淡风轻地拉了他一把,帮他稳住身子。
她从不觉得男人应该无所畏惧。
爹说一不二,但只要娘一咳嗽,就害怕到不行。
高高大大的褚奇峰在寝舍里被老鼠吓得嗷嗷叫,也是她用铁盆把老鼠扣住,抓起尾巴扔出门外。
因此没想嘲讽聂子元,只是抬头挺胸,很有骨气地提醒他:“刚才二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小女子无福承受公子的厚爱,就此别过,马上就要下雨了,路上滑,公子不用送。”
聂子元将“人道不人道”的事抛诸脑后,怔怔看了英慈良久,才勉强挤出“谢谢姑娘”几个字。
英慈也不再多言,松开手,去跟小伙计借了伞,拖着二姐往家跑。
她绞尽脑汁找说辞,将英非俊赶走,当夜叹着气,收拾包裹、换了男装,老老实实回明德书院,继续挣“明德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