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老人家还是把咱这道统的绝活传给师妹吧。师妹天姿比我高的多嘛,您老早点交给她,我也好省心不是?哎呦…………这地可真难耕,也不肥,师父,我跟你说,我老家的那片地,可不是徒弟我和你吹,那可是肥的很,恨不得播一回结两个秧!””
毒辣的太阳底下,壮实的青年挽起裤管,汗渍随着躯干一路向下,穿过腿上茂密的体毛,流到年轻人漏着大拇指的破旧的草鞋上,惹得他一阵痒痒。青年将强有力的双手随意的搭在锄把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一脸无所谓的盯着眼前普普通通,正在耕作的老人快速的说道,但时不时抽动的眉角和不自然的面容无不昭他紧张的内心。
被青年紧紧盯着的“普通”老人倒是未有什么言语,似乎并未把年轻人的话放在心上,手上的锄头依旧不紧不慢,慢慢摆弄着眼前普普通通的庄稼,就像细心照料一个个幼子,琼琼烈日下,看着庄稼在自己手里仍是一片欣欣向荣,老人这才眉开眼笑,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随意的撇了一眼青年,摆了摆手,示意他跟自己过来,却还是一言不发。
青年心中登时警钟大鸣,师妹啊师妹,你真是害惨我了呀,就算师哥也想你继承大统,但你也要自己来面对师父,让我来可怎么个事?这下好了,按照年轻人的记忆,老人这样不言不语大多是要执行“家法”,唉,今天怕是少不得一顿棍棒伺候。
原本沉浸在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恐惧里,但转念一想,要是自己受伤,以师妹对自己的关心程度,必然会亲自给自己来上药,师妹那细嫩的小手,光光滑滑!也不知道女儿家怎么保养的,即使日日耕作也没长个茧,不像自己,手心的茧多到恨不得长到手背上。
想着师妹柔软无骨的小手粘着凉呼呼的药油贴在自己的后背上,再配上师妹江南女子独有的吴侬软语,嘶,想想都觉得销魂,青年想着,突然觉得挨点打也不是不行,魂飞天际之间,愕然看到自己某处挺立的“定海神针”,脸色咻的一红,心虚的看了看左右,急忙默念两遍清心诀。好半天才低下高昂的头。
师父的背影已经快看不到,青年陡然一惊,急忙追了上去。
无边麦穗随风摇晃,金黄的麦浪滚来滚去,其尽头是一间古朴的小木屋,小屋不大,但胜在朴实,梁子椽子结结实实,屋顶上干净整洁,也没有寻常人家屋顶上一层灰。老人曾说过,人头上都不想有落灰,更何况房子呢。只是青年总有些不以为意,老人许是年纪大了,总是喜欢说些胡话,房子怎么能和人比呢?简直不可理喻。
高高的门槛上,一只干瘦,指缝里沾满泥巴的大脚率先跨过去,结实的踩在青石地板上,紧接着,一双略显青涩但仍是布满土色的脚也跨过去,毫无疑问,正是老人和青年。
角落里,烧火做饭的少女背对着二人,并未起身,细细看去,一双妩媚至极的狭长丹凤眼,两手青葱如玉的细指,娇嫩婀娜,轻轻捋起垂下遮掩眉目的青丝,沾湿了汗水,紧贴在额头与脸颊,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千娇百媚的小脸颊上,沾了些许烧饭的炭灰,但即便如此,仍是瑕不掩瑜,活色生香。
老人对此倒是视若无物,修炼到了他们这个境地,世间红颜美色,不过红粉骷髅,修为越是高深,越对身外之物无心。
青年望着少女凹凸有致的背影,喉头一紧,心中暗暗一动,却是低下头颅,随着师父进了里屋。
老人小心翼翼的放下手中的麦穗,随意的坐在炕上,信手一拂,一杆旱烟枪凭空出现在其手上。老人不紧不慢的清杆,填烟,点火,吐出一口浓雾,好半天才幽幽的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道经》练的怎样了?”
听闻此言,青年原本悬着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道经》,道门圣典,这一方道境最珍贵的物品之一,上古混沌未开,人祖开辟大道四九,其中三教为显圣,最容易证道,历经千年至今未曾衰落,从此便有了所谓修道者口中“大三教”之美称。
而这本道经正是源于人祖时期道门第一位证圣成道的大真人所留。
传闻他老人家骑鹤飞升之时,三千尺乌瀑逆流,百里青猿止啼,万鸟齐鸣,仙门紧闭,世人皆以为大真人登仙失败,没想老先生只是哈哈一笑,留下一句话,震古烁今!
“此生不证长生道,天地安敢留我名?”
说罢,却要学那上古水神怒触不周山,化身为虹,一头向那仙门撞去。
说来也怪,许是老天爷也被这不怕死的吓了一跳,亦或是觉得老家伙修行不易,原本紧闭的大门还真就打开了细微的一条缝,不大不小,刚好容纳一人通过。
世人皆知那一日,大真人昂首阔步,仰天狂笑,正要不紧不慢的走入仙门,临了,一只光芒万丈,洁白如玉的大手自门中伸出,三指微曲,双指合并,就要往大真人头上点去。
恐怕连初入江湖的游侠儿都知道这个手势,江湖里辈分高的长辈指点后辈,惯用“点化”,此时自仙门伸出的大手的用意,呵呵,不言而喻。
可大真人却未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只是淡定的还了一指,蹬上一脚,甚至连腰间的桃木道剑也未曾出鞘。
那银白色煌煌仙威的大手却仿若如临大敌,瞬间由指变掌,做防御状。
一指,大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暗淡,直至消灭,只留下星芒点点。
一脚,原本紧闭的只有一条小缝的仙门顿时大开,像遇到邪恶地痞的小娘不得不敞开衣衫,容人亵玩。
门后流光溢彩,仙音袅袅,似有漫天神佛齐音。
大真人依旧笑春风,踩着无边无尽的祥云,自顾自的走进仙门。
仙人锁尽登天道,我自一指辟长生。
何等豪气。
但此时青年却顾不得想这些听老人讲了一辈子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如果真有可能,他倒真希望自己是那踏破天地的大真人,然后亲自传功给厨房那个心心念念的女人。
修行路上再多惊艳绝景,又怎抵得上她的一抹笑颜?
青年不敢再多胡思乱想,急忙回答老人,“徒弟不孝,今天刚到第四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