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朝、退朝,太后仿佛经历了两重天——自己的儿子,已经向自己宣战!
思绪未定,外面通传,杨太妃前来问安。
太后稍微克制了一下心中怒火。
待杨氏恭谨地缓缓施礼后,太后赐坐。
杨太妃看向有些疲惫的太后,抱歉地问道:“娘娘可困乏?休息片刻如何?”
“无碍,”太后抬起深遂的目光,淡淡地说,“我并非困乏,而是心累。”
见太后平静中有些伤心,杨太妃有些负罪之感。看来,娘娘已经知道,陛下对王氏的心意有多么强烈、对娘娘的指婚倾向有多么不满,而陛下更曾向自己吐露过这些心事。
她不禁劝慰道:“娘娘,陛下敬畏娘娘,所以,有些小儿女的话,羞于对娘娘倾谈。”
太后却严肃起来,明眸看向杨氏:“所以,他只能在朝堂上用公事与我对话!”
杨太妃察觉事态有异,不免关切地问道:“娘娘,是方才早朝上,发生了什么?”
太后端起宫人侍奉的茶盏,意味深长地说:“你料想不到。”此话说完,太后并没有继续下去,而是玉手轻抬,示意杨氏先饮茶。
杨氏遵从地轻饮一下。
太后稍有缓适,冷静地陈述道:“今晨,祯儿一直在崇政殿翻阅往日书稿。议政时,他以抓捕侦谍滞怠为名,令枢密院召韩铮回朝,主间谍谋策之事。”
杨太妃心中大惊,陛下怎会做出如此偏激之举!
这样的做法只会激化他与太后之间的怨结,怎么可能再请求太后从情处之?!
而且,他应该清楚韩牧钊的处境,此时召他回京,除了让他再次陷入困局之中,对陛下、对牧钊自己,又会有何益处呢?
她不禁为陛下这鲁莽的决定倍感担忧,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宽慰太后,淡化这对母子的对峙。
太后听到杨太妃沉重地叹息,没有说话。她想知道,自己身边最亲的人如何看待此事。于是,她又轻抿了一抹茶汤。
杨太妃并没有让太后久等,待她认为找到了劝慰的方式,便开口道:“娘娘,您并非憎恶牧钊。”
太后听闻此言,心中郁结稍稍释怀,,也轻叹着回道:“曹利用嚣张跋扈,牧钊却循规蹈矩,与祯儿亲厚却谨守本分;曹家违逆定罪、结党抗辩之际,牧钊正在河北赈灾,并没有参与其中;曹家败落,他心有怨怼却寄情边事。虽然我不能以平常心待之,却并不会憎恶于他。”
杨太妃知道,太后娘娘一直希望获得的,是君臣上下的臣服与敬拜。这也是娘娘现在还能压住怒火,做情理之言的原因。
于是,她继续剖析道:“娘娘也并非忌惮牧钊。”
“忌惮——”太后深吸一口气,“我们三人走过的路,只有我们三人能够品味其中的凶险。”
她黛眉轻凝:“让我们忌惮的人,有的奸邪狡诈、有的强权凌蔑,但是,他们都位高权重,是我们所倚仗的朝中砥柱。牧钊年纪尚轻,有些武艺,却不懂朝局;个性又固执孤僻。姑且不论他无要职在身,就算我委以重任,他也难以在政事与人事中周旋。我又何须忌惮于他。”
杨太妃点点头,轻叹一声,道:“娘娘在意的——是陛下的‘刻意’。”
太后听此一言,脸上不禁动容:“我不在意他召回牧钊,我在意的是——”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杨太妃明了太后的心意,替她补充道:“您在意的,是陛下未与您私下商议!”
太后怅然,冷淡地说:“他不仅不想与我商议,而且,在朝上以堂皇之名,逼迫我同意!”
“娘娘!您这是气话!”杨太妃担心太后将陛下此举当成了宣战,连忙解释,“陛下是因为王氏女的缘故,一直没有知心人倾谈,所以在悸动之下,想要召回旧友谈心。”
“如果只是故旧谈心这么简单,他为什么不与我明言?!反而彻夜研读,特意找出韩铮独具的专长,定要召他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