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维尔的信,在艾尔娜窝在家中三日之后寄来了。
丽莎收到一封信,是由一个跑腿的男孩而非邮递员送来的,她赶忙奔上楼梯。敲门无人应答,轻轻推开门,坐在桌前的艾尔娜被惊得站起身来。从早上就开始摆弄的玫瑰花仍未完成,这可不像是手脚麻利的艾尔娜。
“盼了许久的信来啦!帕维洛尔先生的信。”
丽莎径直将信塞到姑娘手里,她定然像做坏事被抓个正着的孩子,怯生生地避开了视线。艾尔娜这才重展灿烂的笑颜。
“您得赶紧回信,小姐。”
在丽莎的催促下,艾尔娜瞪大了眼睛。
“现在?”
“对,那个送这封信的跑腿之人正在后院等着。洛尔先生让您即刻回信。”
被这意外之语惊得慌了神的艾尔娜,又看了看手中的信。这般想来,信中询问的是今晚能否一同去河边散步。
艾尔娜飞也似地坐到桌前,匆匆写好回信。情急之下滴了几滴墨水,却已无暇重写。
收到一封蜡都尚未凝固完的信,丽莎匆匆离开了卧室。直至那脚步声远去至走廊那头,艾尔娜才松了口气。
今晚就能见到帕维尔。
想到此处,艾尔娜心中又涌起委屈与悲伤。
对于王子那番遭遇,她无法向任何人畅快地倾诉。只因担心万一引起误会。抓手腕不说,还与那男人身躯相叠。嘴唇甚至擦过脖颈。倘若奶奶知晓,怕是会昏厥过去,这实乃有违道德之事。
艾尔娜再次把手放到脖颈处,因习惯性摩挲而留下了红色痕迹。越是想要抹去那段记忆,却越是清晰。紊乱的呼吸、热乎乎的潮湿气息、那巨大且坚实身躯所带来的威胁感。这一切,艾尔娜都能如当下这般清晰地忆起。
“这是毒蘑菇。”
回味着丽莎的警告,艾尔娜微微打了个寒颤。在树林中散步时常见的那些漂亮而艳丽的毒蘑菇,与那可恶家伙的面容重叠在了一起。
“果然如此。”
艾尔娜紧闭双眼,仿佛想要抹去那巨大毒蘑菇的记忆。
她祈祷夜晚快快来临。见到帕维尔,好将这满心的悲伤畅快地吐露。
“还是叫主治医生来吧?”
管家望着比约恩赤裸的后背,目光中今日依旧流露出分明的忧虑。
如过去的三日一般,比约恩套上一件看似无关紧要的衬衫。每扣一个纽扣,便传出一声仿若叹息的假笑。就如初次确认酒后擦伤的后背的那瞬间。
记得自己被打得很重,却未料到会是这般模样。这是平生头一遭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颇具里程碑意义。
啥?鹿?
一想起那此起彼伏、令人厌烦地对艾尔娜的颂扬之声,比约恩便忍不住出声嗤笑。突然觉得遗憾的是,唯有自己知晓这头猛兽的真面目。
岂止是猛兽。还是小偷。胆大包天的小偷。
想起她手中闪耀着的奖杯,比约恩扣上了衬衫的最后一颗纽扣。管家格雷格一声不响,以敏捷的动作递上托盘里托着的领带。
“若医生觉得棘手,哪怕是治疗……”
“无妨。”
比约恩系紧领带的结,转身站直。
“就挨这么几下,算得了啥。”
“哦,您说得对吗?谁敢呐,王子!”
格雷格瞪大了眼睛。
“有。”
比约恩若无其事地接过他差点掉落的夹克。
“暴虐的猛兽。”
比约恩微笑着穿上那件夹克,迈开大步走出了更衣室。拿着衣刷,用手势示意跟在后面的格雷格噤声,菲茨夫人像是等候已久般走了过来。
“听闻您身体受伤了……”
“无碍。”
比约恩对着那张与管家如出一辙、满脸忧虑的脸,露出了方才同样的微笑。
“若我感觉命不久矣,定会第一时间请菲茨太太帮忙。”
“王子!”
在神情严肃的她面前,比约恩连眉头都未皱一下,满不在乎。
菲茨太太后退了,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心里清楚,再多唠叨也是徒劳。
调整了一下神情的菲茨夫人跟在比约恩身后,开始汇报大公府今日内要处理的事务。最后一则消息是在比约恩来到书房之后。
“而且我想您还得回复来自海港街的邀请函。”
向来保持沉着态度的菲茨太太用略显尴尬的语气补充道。刚坐在桌前的比约恩抬起眯缝着的眼睛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