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哥哥,珍老爷有甚差事要交办,小的一定呕心沥血,尽心尽力替老爷办妥。”
左边那人神色很是不耐烦说道:“此事容后再说,你先回去等消息。”
说完便独自离开。
剩下一人脸有难色,先是出去观望一番,方才将袭人名声被毁的事给说了。
花自芳骤然得知此事,顿觉两眼一发黑。
“这里面定是有什么误会,我要见珍老爷……求求小哥,替小的传句话。”
那小厮情知老爷不会见他,毕竟死人也不会开声。
此外,西府的琏二奶奶已经下了严令。
老爷和小蓉大爷的事情,暂时不得声张,要等太爷清醒过来再作盘算。
他当下自是不敢和花自芳透露老爷身死之机。
见对方神色似要纠缠个没完,那人不禁暗骂自己心善多管闲事,索性一发狠,痛斥起来:
“万般皆在袭人,老爷说了,你花家今日算是彻底完了。往后,你不许再踏足我宁国府。”
花自芳无力跌坐回椅子,喃喃自语:“完了,我花家要完了……”
倘或袭人在贾家失了势,那么他花家在外面的营生,势将不复存在。
当年生活困顿,还可以卖了妹妹过活,那将来呢?总不能把媳妇给卖了吧!
“不!还有宝二爷,还有老太太。”
随后,他跌跌撞撞地从东角门离开宁国府,拔腿就往荣国府跑。
可惜在西角门被荣府门房给拦下。
那个门房鼻孔朝天,嘲讽了几句,随后让年轻小厮,拿棍棒将花自芳驱离此外。
花自芳不小心被挨了几下重棍,鼻青脸肿。
他扶着老腰从地上努力爬起身。
回头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荣国府高高的围墙,方才转身离开。
既是不要我好过,那我也不让你贾家好过!
他打算去往京都府,告发威烈将军的诸般龌龊。
……
宁国府前院,仆从集中居住处。
陆酒和季进进来时,陆炮的面前跪着一位鲜血淋漓的下人。
此人正是那个第一时间带巡捕营过来的小厮。
他第一个承受不住酷刑,供出指使他去报巡捕营的正是秦寿。
随后。
秦磊、秦寿父子很快被拿下。
此外,春怡阁伺服的所有仆从皆被陆炮带人拿下。
又有人供出三黄兄弟。
金城坊离着锦绣坊也就一条大街。
很快,前往锦绣坊的三黄兄弟,也被陆炮派人相继抓捕归府。
当三黄兄弟回来后,得知珍老爷已经突兀身死。
大哥黄烨,老老实实将贾珍想要污蔑陆辞的阴谋,点了出来。
陆炮拿他们三人的口供和府里诸小厮的一比对,案件脉络渐渐清晰。
等陆炮将来龙去脉说完,陆酒倒了三杯茶,分别端给其他两人。
“接下来,咱们先把人手撒了,这里终究不是平南侯府。”
听完陆酒的话,季进和陆炮都点头同意。
“那这些人……”陆炮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能杀,所有人移交府衙。”
季进考虑事情比较全面,他率先想到一点,绝不能让外人,轻易抓住小陆大人的痛脚。
陆酒却是伸手一拦:“等等,先将他们看管起来,等小爷军令,再行处置。”
季进捏着下巴思索片刻,也就同意,送官也不差这么一天两天。
“不必,现在就将他们往京都府。不过,在送官之前,同时摘抄一份口供,让他们签名画押。”
声落,陆辞带着宋忠从门外走了进来,三人连忙上前见礼。
陆辞这会子才有机会和季进叙旧,他高兴地上前,一拳砸在对方的肩膀上面。
“季进,路上怎么样,可顺遂?达叔可有什么事情要交待?”
季进欣然笑道:“小陆大人,侯爷的命令,是让我麾下两百骑,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
宋忠听了,在一旁嚷嚷道:“有我老宋在,哪里用得着你老季出手。”
季进抬脚佯装要踢对方屁股,宋忠嘻笑间灵活躲开。
陆辞心头一暖,笑了笑道:“让达叔费心了。”
闲聊一会,陆辞话锋一转,开始分发命令:
“宋忠、陆酒,三日后,你们各带五十人,一个月内,给我摸清九门巡捕营,上下官吏铺兵的情况。”
“此外,宋忠麾下所有斥候好手,尽数交由季进统一指派。”
“老季,你替我好好查一查这春归楼,最好能够查明,我父亲当年和平阳侯究竟说了什么。”
“还有,如果可以,我想要知道它背后的东主是谁。”
季进等神情肃穆,齐齐抱拳接令:“喏!”
陆辞颔首道:“接下来,我会在宁国府落脚一阵子,你们倘或有事,可派人入府寻陆炮留话。”
……
半个时辰后,花自芳大闹荣国府传进醒转过来的贾母耳边。
老太太于是打发一位嬷嬷过去东府找袭人。
却说袭人早已经醒来,可惜一直被人困在原先的独院。
那位刘姓嬷嬷来到此处,她叹了一口气,打量着丧魂失魄的袭人。
这会子的袭人,哪还有荣国府一等丫鬟的模样。
乌黑的发丝散乱地披在削肩旁,娇俏的脸颊愁云惨雾,衣裳的盘扣都扣错了顺序。
袭人听见开门声响,从床榻跌撞爬下,跪到嬷嬷跟前:“刘嬷嬷,求求你,我要见二爷。放我出去,我要见二爷。”
刘嬷嬷倒是心善,并没有出话讽剌,好言相劝几句。
见袭人依旧哭着要见二爷,她只好将宝玉的原话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你哥求着要见二爷,却是被拦了下来。二爷得知此事后,当着老太太撂下狠话。”
“原话说:从此休要提起你的名字,全当你死了。”
“二爷还劝起老太太,说你不过如此,况且死了的也曾有过,也没有见我怎么样,此一理也。”
耳畔听见如此心寒的一句话,袭人心底那股子忠心、信念瞬间轰然倒塌。
一股子透心凉涌入脑海。
她整个人如坠冰窟,不寒而栗。
心死莫大于哀。
自打老太太指派她到二爷身边三年多。
她一直尽心尽力,从不敢有半点懈怠,一颗心都放在二爷的身上。
万万没想到,素日对她们宽容的宝二爷,到头来却是如此薄情寡义。
而她所得到的,竟是这般让人寒意侵骨的话语。
刘嬷嬷将意志消沉到不能自拔,神色变得麻木不仁的袭人从地上拉起来,将她搀至床榻上。
“袭人,你这头是永远都回不去西府了,所幸东府珍大奶奶心善,让你暂时落脚此处。”
“你且安心住在这院里,或是配小子,或是配鳏夫……”
“将来你的命运如何,且要看太太的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