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看了眼多兰杯底的透明汁液,他看出多兰和他喝的是一样的桦树汁后,便好奇问道,
“这桦树汁不甜吗?”
多兰扭过头,他第一次对上了男人浅绿透白的眸子,这男人有着如刀削一般的尖下颌,眼角的皱纹和三角锥鼻子上的鼻纹证明他早已不算年轻,但十分灿烂的笑容让他看起来似乎年轻了一些。
有那么一瞬间,多兰看着这人突然有些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在哪见过他。
可能是黑炉酒馆的酒客吧。
多兰在心中如此想着的同时开口解释,
“我以前在酒馆喝桦树汁的时候,酒保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她总会给我的桦树汁里加上一大勺野蜂蜜。”
一想到温,多兰的话忍不住就多了一些。
戴羊绒毛线帽的男人看着多兰褐色的眸光中似乎透着怀念,他理解地点点头。
“桦树汁里加野蜂蜜,真是个好想法,下次我也试试。”男人真诚赞叹道。
“再来一杯吗?我请你。”他又大方说道。
多兰摇摇头跳下高脚凳,他要去催促哈特穆特抓紧灌酒,他想回去了。
哈特穆特看着桶底所剩不多的威姆齐,脸上早已溢满了笑容,这些威姆齐能让他挣上一大笔。
忍不住加紧动作的同时,哈特穆特突然发现身前的火光被一道人影遮住,他抬起头笑道,
“别急,马上就开卖了。”
映入他眼中的是一个穿着棉布短袖,左小臂被绷带牵引挂在脖子上的高大身影。
托斯滕笑着将两袋金橡木扔在地上,他的双眼中是不加掩饰的贪婪,
“你所有的威姆齐,我都包了。”
多兰的脚步顿住了,他嘴唇翕动眼神错愕,不敢相信这个站在哈特穆特身前的男人。
“托斯滕?!”
“他难道不应该被囚禁在圣山上了吗?”
“阿隆大祭祀骗了我。”
喧闹的酒馆在多兰的耳中变得不真实,就像隔着一层棉絮,他的眼中只剩下那个嘴角带笑的托斯滕。
还自由的托斯滕。
“那温的死又算什么?”
全身的血液凝滞了如同凝固的油脂,但下一秒就被愤怒点燃,汹涌奔腾于血管之下。
愤怒不仅点燃了多兰的怒火,还将他的双眸染上了不顾一切的黑红。
所有力量都被灌入右臂之中,橘红甚至带着淡青的拳头直奔托斯滕的面门而来,拖出了一条绚烂的焰尾,将昏暗的酒馆照得如同黎明亮起的夜空。
灵性的预警让托斯滕后撤半步,轻巧躲过了这一拳,但火焰点燃了他挂在脖子上的绷带,他夹着铁板的左臂没有了绷带的牵引,立刻耷拉下来。
左臂垂下的疼痛让他因酒精而迷醉的双眼恢复了清醒,黑色的眸中映出了多兰倔强且愤怒的面容。
“加雷斯的儿子?跟在海达身后的那个男孩?”
托斯滕认出了多兰的身份,左臂传来的痛楚让他龇牙咧嘴,显得面目狰狞。
“你发什么疯!”托斯滕爆喝。
他趁着多兰身体前倾还未恢复过来的功夫,右手一把掐住了多兰的后颈将他甩了出去,碰碎了一地已经罐装完成的威姆齐。
酒瓶破碎的声音让酒馆内喧嚣的众人停下喧闹,他们齐齐望向这里的动静。
蹲在一旁的哈特穆特被吓得跌坐在地,多兰右拳燃烧的火焰不会骗人,他抓紧后退顺带抱起几瓶幸存的灌装好的威姆齐弯腰离开。
多兰右拳的火焰点燃了一地的高度烈酒,他趴在炽烈燃烧的火焰中支撑双臂站了起来。
托斯滕看着沐浴在火焰中的男孩,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火焰点燃了多兰身着的衣物,他却浑然不觉,此刻他只想手撕了托斯滕。
“灰袍崽子吗?红袍人又出来钓鱼了?”
围观的众人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不知道正在安静对峙的一大一小之间有什么恩怨。
可能是一个圈套。
但他们看着多兰右拳火焰的颜色在心中做出判断,这些人已经拿出了别在腰后武器,提前做好防备。
交界带的人对炉户可没什么好感,他们对炉户的恨意不加掩饰。
剑拔弩张的氛围下,茫然的哈特穆特只能大喊道,
“都别动手,这男孩是海达的人!”
一众酒鬼们听到哈特穆特的大喊,心中已经开始犹豫了。
独眼海达的名字在这群刀口舔血的家伙们耳朵里也有一定分量。
托斯滕听见海达的名字,他冷哼一声。
深邃的黑红覆盖了托斯滕的双眸,左臂传来的阵痛让他两侧太阳穴下的青筋微跳,他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教训。
柜台前的男人转过身体,他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站在火焰中的男孩,浅绿透着灰白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困惑。
多兰动了,可在托斯滕的眼中他的动作是那么慢。
粘着燃烧酒精的右拳让烈火更盛了几分,多兰脚踏烈火直奔托斯滕而来。
太慢了。
在托斯滕的眼中,多兰动作的每个细节都纤毫毕现,他甚至懒得移动脚步。
只是一个简单的侧身,托斯滕就躲开了多兰的又一拳,他冷笑着高抬大腿,膝盖顶撞在多兰的小腹之上。
多兰的身躯在这简单的膝顶巨力下短暂腾空,他直接将刚喝下的桦树汁都吐了出来,但托斯滕看不见多兰依旧坚毅愤怒的目光。
托斯滕心情大好,他已经看到了多兰喷吐而出的胃液,但下一秒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啊啊啊啊!”
剧痛从左臂传来让他痛苦地大喊出声,多兰左手死死抓住了托斯滕左臂固定着铁板和缠绕的绷带。
多兰使不出太多力气,但身体下坠的惯性依旧让被抓住左臂的托斯滕痛苦惨叫出声。
托斯滕被疼痛带得半弯下身体,他一脚踢在多兰腰上,剧痛让多兰不得不松开手。
前后不过三秒的打斗让一些酒鬼还看不出端倪,但下一秒他们就瞪大了眼睛。
愤怒直冲脑门,托斯滕失去了理智,他举起右手凝聚的火球向多兰砸去。
但他还是收力了,扔出去的火球不过是青蓝色,温度完全不够。
简单教训一个主动挑衅的炉户血裔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他如果敢把多兰打成伤残,那问题性质就不一样了。
火球从托斯滕右手凝聚的那一刻起,酒馆就陷入了混乱。
“红袍!”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瞬间,几十号酒鬼们疯了一般逃窜出冰凌酒馆,玻璃破碎声响起,甚至有人选择破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