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妮娅吃完饭,她立刻载着妮娅回到医院。她在电脑上调阅田子夜的彩超单,放大了图像后,仔细地判读。她发现田子夜的子宫肌层的回声不太均匀,而且肌瘤上隐隐能看见血流信号。这和普通子宫肌瘤的彩超表现,有细微的出入。
她立即到就诊患者的信息栏里找到田子夜的手机号,给她打过去,在手机里开门见山地告诉对方,如果实在不放心,可以到她们科来手术。
杨慧娴这周天休息,便带着妮娅参加了沈芊芊的追悼会。来参加追悼会的,都是沈芊芊的亲友和同事。在殡仪馆化妆师的精心修饰下,沈芊芊被疾病摧残到不成形的脸庞看起来安宁祥和。她是独生女,她的母亲在告别会上哭到几近晕厥。沈芊芊患病三年了,沈母早前也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可真正天人永隔的那一刻,她无法做到平静的告别。
沈母的哭声太过凄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确是人间至苦。妮娅很少到这种场合来,她还不懂死亡和告别的意义,可还是不住地流泪,小声对杨慧娴说,“那位阿姨哭得好伤心啊,听到她哭,我就很难受……”
杨慧娴握了握妮娅的手,小声安慰她:“那个姐姐生了很久的病了,现在她得到解脱了,去了一个没有病痛的世界。你刚才在外面看到那片白云了吗?一会儿这个姐姐会变成一缕烟,去有云的地方了。”
追悼会结束了,沈芊芊被推到了焚化室。亲友陆续散去,杨慧娴没有跟着离开,她想多陪陪这对晚年丧女的夫妻。
妮娅看到烟囱有青烟冒出,盘旋了一会儿便向着云彩的方向飘去。她激动地大叫:“妈妈快看,姐姐真的去了有云的地方!”
杨慧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缕青烟默默流泪。当医生这么多年了,她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了,她以为自己在面对生死时早就麻木了,可到底人非草木。
杨慧娴看到沈芊芊的父母捧着骨灰盒出来了,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得踉踉跄跄。两人的眼神空洞又迷茫,失去了独生爱女,他们的人生也不知道该走向何处。
杨慧娴心中一恸,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这对失独的夫妻,只得在侧方搀着有些神志恍惚的沈母。
刚好附近就有条长椅,杨慧娴让夫妻俩坐下休息一会儿。
沈母认出了杨慧娴,说:“其实我想过去告你们,不是你们的话,芊芊不会走的那么快,也不会走得那么痛苦……
“可是芊芊不让,她说如果她遇到这样一个患者,也同样是这么个处理方法,也会给患者做一样的手术。事已至此,责怪她的主治和主刀医生没有任何意义,只能怪造化弄人……这孩子从小就很会为别人想……”
杨慧娴并不是沈芊芊第一次手术的主刀医生,可她还是一直自责,毕竟是在她们科室发生的事情。可现在斯人已逝,一切尘归尘、土归土,杨慧娴现在能做的,也不过是陪故人的父母多坐一会儿,听他们絮叨已故女儿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