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拦我!你不怕死,我还怕死!我不能让我儿死在这里。”刘宝玲看见男人拉着她不放手,更是撒起野来,高声大叫着。
“堂客,我找到了特效药,喝了药就不会死。你赶快进屋喝药,喝药去!”陈凯圣到这时才真地用了点气力,将刘宝玲扭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拉着她走进大院门。
陈立宇的灵堂那边又传来恐怖的叫喊声:“死人了!稻瘟疫害死人了!”
紧接着,陈凯圣大院门内涌出一群家丁。有的手提水桶和茶杯,有的手端着大枪,飞快地跑向远处的人群,嘴里高声喊道:“喝药,喝药!人人都得喝药!一块大洋一杯药。”
人群一阵骚乱,纷纷夺路而走。众家丁拦住去路,不肯放行。有的人被逼得没有了办法,自认倒霉,只得掏钱喝药。有的人说身边没有带钱,家丁们就剥下他们的衣裳当作药钱,人群叫苦不迭。
这天,胡家塆里窜来一伙人。他们头戴白色帽,身穿白色大褂,脸上戴着白色口罩,肩上背着十字药包,径直来到胡庭仁的家前。
胡庭仁从屋里出门来,看见门前来了一伙不速之客,觉得有些奇怪:眼前这伙人个个这般打扮,似曾在哪里看见过。他绞尽脑汁,陡然想到,那还是许多年之前他在桃源县县城的医院里见过这般装束。唔,对了,那是郎中的装束,是正规医院里郎中的装束。再瞧了一眼,他确信,那的确是郎中的装束。况且,这伙人肩上背着的包上面还有个红色“十”字。他完全肯定,这伙人就是郎中了。可是,这些郎中为什么不待在县城里而跑到这里来了呢?难道他们不是郎中?
“老乡。”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走上前说话了。
“你们是?”胡庭仁询问道。
“我们是郎中。”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走得更近了。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当然是从医院里来的。”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把话说得既肯定又含糊。肯定的是他是从医院里来的,含糊的是他没有说出是从哪里的医院来的。
“唔,是从县城医院里来的呀。”胡庭仁说这话既是进一步的试问,又是憨厚地承认了对方所说话的真实性。
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认定胡庭仁接受了他刚才含糊其辞的说法,心里沾沾自喜,进一步证实说:“正是,正是。”
“你们来我这里有何贵干?”胡庭仁又问道。
“老乡,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现在稻瘟疫流行,传染到人了。石门县陈家峪都死人了。你还不知道?”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神乎其神地说。
“石门县死了人,那是石门县的事。这里是桃源县,我们这里没有瘟疫。”
“没有瘟疫?你装糊涂吧。”另一个郎中装束的人说道。
“是啊,你也不去稻田边看看。我们刚才从你们塆前稻田边走过来时,看到你们的稻田块块都有稻瘟疫。”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愤愤地说道。
“真有这回事?”胡庭仁半信半疑地问。
“不会有假。老乡,等一会你自己去看。”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耐着性子说,“我们从县城老远地来到你这里,难道是为了跟你说假话吗?”
“你们不是为了说假话,那你们来是为了干什么?”
这话问得正中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的下怀,他认为,这正是他该说上正题的时候了,便用正儿八经的口气说:“为了不出现石门县那种稻瘟疫置人于死地的情况,我们前来发放预防药,要求每个人都得服药。”
“什么药?”胡庭仁问道。
“预防药,是预防瘟疫的药。”
胡庭仁不敢轻易相信,便说:“我们保里的事,以前都由保里的人来做。你们个个都戴着口罩,我认不出你们谁是我们保里的人。”
“这样的事由医院直接管,你不必怀疑。”另一个郎中装束的人说道。
胡庭仁连连问过几个问题之后,没有发现这伙人有什么破绽,又听到这发放预防药是医院的行为,心想,这必定是政府的行为,便无二话可说,只好问道:“服药免费吗?”
“老乡,亏你想得出。这年头有什么东西是免费的?”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说道。
“真是异想天开!”另一个郎中装束的人气愤地说,“我们大老远地跑来为你们送药上门,为的是救你们的命,你们还想不掏钱?真是岂有此理!”
“五块大洋一包药。”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药包。
“怎么那么贵呀?”
“贵?一包药就能救一个人的命。难道一条命就只值五块大洋吗?”另一个郎中装束的人狠狠地说。
“是啊,”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说道,“别为了省五块钱而丢了一条命。”
刘雅琪听到屋外的说话声,这时气愤地从屋里走出来:“那么贵的药,我们买不起。”
胡庭仁也说:“是啊,我们买不起。我们没有钱。”
听到胡庭仁连连叫穷,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沉不住气了,放大嗓音说道:“买得起也得买,买不起也得买!”
这胡庭仁屋前的吵闹声一大,声音惊动了周围屋里的人,大家纷纷走来这里看究竟。最先来的人是胡滚岩。他看见几个全身上下都穿白衣裳的人,这让他联想起了那鬼怪故事中的白x常。他心想,听人说,那白x常只在夜里才出来拉人入地狱,可现在是白天。白天怎么会出现白x常呢?可见,他的想法有误。但是,既然那些人不是白x常,那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呢?他怎么从来就没有见过这种模样的人?嗯,想起来了,他不能说没有见过,记得那些死了老人的家里,孝子贤孙们穿的孝服都是白色的。可是,他这几天并没有听说这塆里谁家死了人呀。这到底是些什么怪物呢?他们的口气是那样的生硬,好像是在逼着别人买东西。买什么呢?他老远就好奇地问道:“大哥,买什么东西呀?”
“买药!”胡庭仁刚才受了窝囊气,没地方出气,便没好声气地回答说。
“买什么药?”胡滚岩还是好奇地问道。
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听到有人问药,心里暗自泛起一阵高兴。这不正是一个兜售药的好机会吗?得抓住这个机会,得抓住这个自动上网的鱼,便抢着说:“老乡,现在正在流行稻瘟疫,死了不少的人,你们必须得吃预防药。”
“老弟,”胡庭仁对胡滚岩说,“你听到了吧?他强迫我买他们的预防药,我哪里买得起啊?”
“你家四个人,一共二十块大洋。”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抓住时机说道。
“那是什么神丹妙药呀?那么贵!”胡滚岩诧异地问道。
“对,就是神丹妙药。救人性命的神丹妙药。”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紧扣自己的话题,侃侃而谈。
“哪怕是神丹妙药,我也买不起。”胡庭仁说得横眉怒目。
另一个郎中装束的人听不下去了,也等得不耐烦了,怒吼道:“你前不久才得了赔牛钱嘞,哪里会没有钱!”
胡庭仁一听这话,心里觉得十分奇怪,心想,我得了赔牛钱的事怎么连县城医院的郎中都知道了,他们到底是一伙什么人?便直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得了赔牛钱?”
这句话令另一个郎中装束的人心中一怔,明白他说漏了嘴,因此会暴露他郎中的身份,这可怎么办?当然不能让胡庭仁觉察到他是什么人,便来了个脑筋急转弯:“我们在你们保里调查过。”(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