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塔努斯擦了擦嘴，向女仆付过钱，站起身道：“我想我们还是当面去问他老人家比较合适。”

过了一会，他们来到了一座红墙白顶的四层住宅前，外面简单地种植了几种有驱虫与净化效果的花草，墙边摆着除草用具，而这里距离马塔努斯家的律师事务所也很近。

马塔努斯敲了敲门，一名管家模样的人打开门，穿过亮堂的客厅，来到稍显昏暗的居室里，跟在后面、提着医药箱的米迦看见了一道坐在轮椅上的瘦削人影：

那是一名脸颊凹陷，却挺着腰杆、双目有神的老人，他头发深蓝，左脸有颗痣，正坐在轮椅上看着投映在白板上的电影，旁边围着半圈书桌，上面摆满了资料，其中大多数是黑色封皮、法槌图案的卷宗，其它的是报纸与杂志、书籍，但所有这些都摆得格外整齐。

看见他们来，巴兹先生扶着轮椅往前挪了几步，而这时米迦看见白板上放映的是一部喜剧片，而他好像忽略了自己的病情，笑吟吟问道：

“什么事？”

“他是米迦，我之前和您提到过的那位医学讲师。”马塔努斯说话间，米迦仔细地观察着老律师的外貌。

从外貌和身材上看，像是营养不良、作息不规律，但目光炯炯，不失风采，至少情绪很稳定，但其他的问题暂时还没看出来，不排除是比渐冻症更复杂的异域病：

“您好。”他略微鞠了一躬。巴兹似才想起自己的病情，微笑的表情板正了起来：

“我想知道，你在《免疫疗法》一书中提到的灵感，是从哪来的？”

想起了抗生素的制作原理，但出于各种原因，这个世界的很多疑难杂症都超出常识，无法针对性地研发对应药物，除了去医院诊所，就是去教堂，凭着‘圣光普照’、‘灾厄驱逐’等净化术压制，米迦斟酌道：

“我从某本外国书籍中见到过这种疗法，通过一种人为研发的药剂激发人体内免疫细胞的潜能，使他们自身能逐步脱离险境，而非是通过仪式与魔法，这令我很感兴趣，所以尝试着写出了这些假设，并且借用了一些与此疗法原理相似的案例，比如著名的盐蛏疫苗，它可以用来预防某些渔民病。”

“目前还没有实例能证明有药物能彻底抑制细胞的异化，同时也不引起任何副作用，后续也无法确定病人是否脱离了潜伏期，只能暂时降低溶质临界点。嗯，潜伏期，不是沉睡期。没有症状不代表着这些‘灾厄因子’没有活动，只是免疫系统一直在抑制它们的作用。”

“举个具体的例子，虫瘟的潜伏期短则半个月，长则数年，至于猩红病，潜伏期较短，感染两天后就随时面临着健康恶化的风险，需要患者自己及时发现异常，寻求帮助，种种证据表明，祈祷仪式并不能针对性地解决它们，即使是愈疗之神，也需要在彻底知悉患者病情之后才能进行有效的净化仪式，但同样也有些病症无法得到彻底根治，比如关系到生命本质的畸变症...1”

在讲述的过程中，米迦用三大教会常用的对致病物的代称来使自己的说法更易于理解，巴兹严肃地听着，正要点头，忽然他的喉头滚动了几下，腹中传来一阵咕噜。

他的手臂不正常地颤抖着，从桌上拾起了纸巾，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过了一会，包裹着浓痰的纸巾被扔进了纸篓子，米迦轻捏眉心，开启了灵视，一颗颗散发着微弱灵性、或明或暗的细小光点映入眼帘。

还真是病毒？米迦暂时排除了神经元病变、基因突变等猜想，看着马塔努斯给他端了一杯深绿色的热水，巴兹勉强停止了咳嗽，几口饮下，而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前臂、小腿、甚至胸大肌附近都聚集了几片漆黑类似霉斑的肿块，并且这些类似黑斑的物体都藏在半透明的皮肤下面，随着心脏的跳动而不断地由小变大、由大变小...

看见这些异常的黑斑，连爱丽丝都出现了明显嫌恶的表情，退到了他身后，距离房门仅一步之遥，似乎随时要离开。

看着灵视状态下浑身宛如奶牛皮肤的巴兹先生，米迦抹了一把汗：

这是他过于自信，轻视了病情，而且还拖到这么晚才发现仅凭每天健康饮食和锻炼根本无法解决，这三个月都过去了，都恶化到危及呼吸才开始召集医生，还认为这是小事，仍为钱的问题纠结，找来了一名很可能只有理论依据、经验不足的年轻讲师？

回想起之前贝利娅朝家养宠物皮毛中注射人用药的作死行为，米迦愈发感觉到这个世界的人们对于医疗科学的轻视，但这另一方面也从侧面反映了一件事，那就是莫尔城这个地方，起码在近代没有遭遇过大型的瘟疫事件，但另一方面，也确实存在某些危害重大的病症，所以那些来自专业人士们的警告才会登上报纸：

“据我观察，您很可能是因为某次不够小心的缘故感染了菌灵病，也许您应该请一名专业的牧师来驱灵。”

话刚说出口，他忽然想到自己在法术领域上就是一名‘神圣牧师’。要是手上有圣徽，再来一本圣经，他才担得起这个名号。

米迦嘴角微抽，看见巴兹并未否定他的猜测，声音嘶哑地说道：

“不需要，我没有出现任何幻觉，生前，咳，也没做过亏心事。那些信徒整天只会说空话，专业的事，还是得，专业的医生来。”

先生，您似乎忘记了你还活着，这语言上的异常出现得也太快了。他身旁的马塔努斯见状也脸色微变，眼神示意他继续劝说。

米迦读懂了暗示，决定作出一些行动，语气急切而又真诚：

“但是我确实在您身上看见了那些灾厄因子，这些病毒是不会因为对象好坏而放弃的，您现在的情况，老实说很危险。”

“您可能需要找个地方躺下，脱掉上身衣服，接受一次‘放射治疗’。”

注1：参考现实中的抗生素，文中设定的畸变症更多是一种因为特殊条件被动触发的突发性疾病，具体呈现病情也因为各种族的特性而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