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高山诺,裴靖多留了南诏使团一段时间。
知晓裴靖对高山诺满意,腊阿普便放心了,他以为裴靖会留下高山诺做随侍郎,不想启程回国时竟在随行队伍中看到了高山诺,一双眼睛顿时瞪得滚圆,质问高山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山诺反而很高兴,说大凉皇帝知道他想家,便教他随使回南诏,侍奉父母膝下。
腊阿普无力地闭了下眼,问高山诺是不是言行不当得罪了人,还是御前失仪得罪了裴靖。
高山诺摸着后脑勺思来想去,茫然不知。
腊阿普恨恨地甩了下手,来回踱了几圈,最后无奈放弃追究,扬声呼唤使团启程。
正当一行离开四方馆准备出城时,凉国公宁宴带人来送,来回虽已有泸州军护送,但宁宴是奉裴靖之命特地相送百里,以示重视。
非但如此,宁宴还单独送了高山诺一匹马,称裴靖很欣赏高山诺,与之性情相投,惺惺相惜,故略备薄礼以表心意。
腊阿普见状,因高山诺被遣返而惴惴不安的心好歹放下了一半,他隐晦地问宁宴,裴靖是否是对高山诺有所不满,还是另有隐情。
宁宴明白这话的意思,立刻傲娇地抬起下巴,说没有不满,也没有隐情,纯粹是他不喜欢有人来分宠,所以不许裴靖留人。
腊阿普扯了下嘴角,干干笑了几声,连声表示理解,心下又有了几分主意。
南诏使团在宁宴的陪同下浩浩荡荡离京,奚迟在城墙上看着,见一干人等尽数出城方回禀裴靖。
裴靖依旧坐在万州舆图前,不过这次并非是看舆图,而是在看舆图两边悬挂的官员名册,左文右武,一片写着官名的竹简后贴着一张或多张写着人名的纸条,以便随时更换。待三月开铨,竹简后的人名又不知会有几番更换。
她手里捧着几本簿册,吏部员外郎伊秀之立于身旁,随她询问作答,某官是何履历、历年考绩如何、是否曾坐罪等等。
伊秀之的记忆力十分惊人,因而得以被看重并选入吏部司任职。
“王有龄,岳瓒。”裴靖余光瞟见两个熟悉的名字,一个是她的对头,一个是她的同年。
“王外郎由秘书监校书郎释褐,仅一载即超迁尚书礼部主客郎中。正乾七年任考功郎中,受盛氏谋反案牵连被罢为庶人,后经盛丽妃陈情而免于责罚,官复原职。九年迁吏部尚书,坐杜氏案贬秘书少监,后复吏部员外郎。前段时间被人弹劾,旧事重提,数罪并罚,贬刑部朱门员外郎。”伊秀之停了一下,补充说,“此事由宋相表奏。”
裴靖点头,她记得这回事。
王有龄的考绩很不错,无奈身份太尴尬,与杜氏、盛氏都有关系,又是盛氏案中有限几个未受牵连的人之一,故总被人盯着。待过几年,她再找机会将其转调别官。
“岳明府正乾二年进士乙科出身,监察御史释褐,任期两年,后因得罪李氏和沈氏被罢,李沈获罪时他正在病中,未能参加冬集,去岁刚补选咸宁县令。”
“他的家世好像不错。”盛瑾瑜端着茶盏走过来,“他家从来不与外地联姻,也不在乎联姻,上头有三位兄长,两个出家做了道士,孪生兄弟亦壮年致仕,如今在仕的只有他和他家长孙。”
岳瓒下边还有两个妹妹,都嫁给了本地的名门望族。当年各家争相求娶岳氏女,岳家主不知该如何抉择,便教两个女儿躲在帐后偷看,看中哪个男子便选哪个做郎君,亦传出一段佳话。
只是两个女儿的命运大不相同,大女儿今下已是儿孙绕膝,小女儿却两度守寡,年近四旬时三嫁为人继室,夫妻和美,儿女孝顺,至此才算安定下来。
裴靖闻此了然,难怪岳瓒总是带着一身自在潇洒的恬淡感,家学不拘,又非长子,身上没有光耀门楣的压力,生活自是随心所欲,想来若非兄长退隐,他也不会科举入仕。
明庭竹身上也有这般自在清净的气质,父亲位极人臣,两位兄长与姊婿皆身居高官要职,明景良亦不敢再教他去建功立业,只许做个富贵闲散、不给家里添乱的世家公子,因此没有什么需要他操心的,也难怪年近三十方议婚,没议成也不见着急。
最近两年,整个明氏都闲逸了下来,不似初来乍到时那般谨小慎微又心急如焚,有时选择远比努力更重要。
阅罢甲历,时辰已过午,伊秀之放衙回家,裴靖继续批阅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