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宁宴回来了,那人溜溜达达进门来,手里拎着一堆从街上买的零嘴儿。
裴靖有点讶异,“这么快?你当真送到百里之外了?”
“那是自然!”宁宴实在得意,他刚自朋友那儿得了一匹快马,朋友吹得千好万好都不如亲自上马一试,事实证明,果然是一匹好马,“臣回宫前还去了一趟林邸,本想约东岳兄吃酒,谁知他又不在家。”
宁宴口中的东岳兄即鸿胪少卿林尘岱,林正和之子,裴明礼的亲家,不过裴林两家尚未成婚,大概得再等个五六年,等裴学检及冠、林九娘及笄。
“他去马亚了,没人告诉你吗?”盛瑾瑜略带嘲讽地瞟着宁宴,没想到这人竟不知此事。
“马亚?马亚!”宁宴“噌”地跳起来,震惊得声调都破了音,“他去了马亚?何时去的?”
“哈哈,去年七月末便走了。”盛瑾瑜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宁宴吃瘪令他心情舒畅。
去年七月末,裴靖正在病中,有几分清闲,便整日琢磨外事,便是在那时圈出了马亚。
远交近攻,大凉与马亚中间夹着百十小国,这些国家迟早要被瓜分掉,分的时候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故裴靖遣林尘岱一行四十人与一名日躔卫携珍奇与土产,沿胡商路线,经河西道出关,先往北边的回鹘去,稳住与南戎关系时好时坏的回鹘,再一路向西,探查沿途诸国形势,进行贸易,最后抵达最西边的马亚,以交好的名义觐见马亚皇帝。
最坏的结果是马亚皇帝拒绝交好,甚至扣押林尘岱,这时日躔卫便会发挥作用,救走林尘岱。最好的结果是对方同意签订友好国书,林尘岱带回马亚土产,两国一定时期内互不打扰,各自发展。
“陛下的动作也太快了!”宁宴惊叫着扑到书案前,低声问裴靖,“陛下是不是做好与南戎开战的准备了?”
“没有。”裴靖都没打算与南戎开战,又谈何准备。
宁宴挠挠头,“那陛下是做好与南国开战的准备了?”
“也没有。”裴靖亦从未打算与南国开战,巴掌大的地方,贸易便足以将其经济冲垮,一旦民生开始仰赖大凉供给,人地彻底归属大凉不过是时间问题,大可兵不血刃地拿下,何必舞刀弄枪,浪费人力财力,“你猜我为何要与南诏全面通商,真当黔中道指着它养活呢?”
“那陛下为何要与万里之外的马亚交好?”宁宴实在想不通,从大凉到马亚,一来一回起码要一年,路途如此遥远,时间如此久长,有点儿急事全都耽搁了,有何值得交好?“陛下是打算将国土扩张到马亚家门口吗?”
如此一想,不禁令人大感兴奋,宁宴又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可不敢胡说,西域都是与咱们经贸往来的兄弟之国,不急于一时,得按计划慢慢来。”西域是裴靖扩张计划的第三步,眼前第一步尚未走出去,远未至此,“你若闲得发慌便去扬州看看晓义,他麾下的水师训练卓有成效,又做了几艘体型庞大的战船,横行近海,正愁无处炫耀,你且去给他捧捧场。”
“竟有此事?”宁宴兴奋得像个上蹿下跳的猴子,他已听裴明礼显摆过几回,一直无缘得见,如今总算有机会,恨不能马上起程,“臣等过完年便去!”
“他若是嘲笑你一事无成,你便将那烟花拿给他看,保准他认你做义父。”裴靖说着笑起来,宁宴与裴明礼打闹起来总是口无遮拦,互为父子,两个人能搞出好几世同堂。
军器监的烟花请了那晚表演“火树银花”的民间匠人协助,威力大大提高,已能爆破甲胄、毁裂肢体,但裴靖感觉其威力远不止于此,遂又给军器监拨了一部分钱,惹得不明真相的御史台为此连番上表规劝她勿玩物丧志。
宁宴闻言越发激动,能与裴知书称兄道弟这种好事他怎能放过,立马决定明日便启程前往扬州见见他的好大儿。
裴靖让他将鼓励农工的慰劳制书和赏赐也一并带过去,要想马儿跑,便得常常给马儿吃草,还得吃顶好的草。
宁宴拍着胸脯保证,吩咐他的事指定能办妥,随即兴高采烈地离开,去各处领他要带走的东西。
盛瑾瑜目送宁宴离去,回头看着裴靖,无缘无故地出了一脊薄汗,湿透了衣衫,“臣好像明白为何陛下是陛下、臣是臣了。”
“你明白得太晚了,”裴靖朝这人露出个可怜可叹的表情,“倘若你早些明白,你的名字此时应列于吏部甲历。”
盛瑾瑜不以为然地撇了下嘴,“臣还是喜欢玉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