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元化听女儿说此子杀过山贼,也放火烧了黑店,但仅此而已。他见女儿如此糊涂,生气地责备道,“你这丫头,如此不明事理,杀人放火都能做出来,更何况是偷窃,你不要被他的表象所蒙蔽,赶快回去吧!”
“那不一样,杀人放火是本事,偷窃是品性,我相信他是一个好人。女儿说什么也不回去,女儿要亲眼看到爹爹判他无罪。”孙素素平生第一次如此蛮横地顶撞了自己的父亲。
孙元化似乎不认识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定定地看了她好久才低声斥道,“混帐话,知县主审,府道官员都在堂上听审,苦主证人、众多公差胥吏都在,有罪无罪岂是为父所能决定的。”
“那我不管,那人救过女儿多次,女儿一定要父亲帮他洗脱清白。”孙素素蛮横地央求道。
孙元化更怒,“你如何变得糊涂?救你乃是私恩,犯案须服公法,公私岂能混淆。为父可以担保,定会秉公审理,不枉不纵。不过,现在情形对他很不利,想要翻案,难啊!”
“爹爹......”孙素素跺着脚唤道。
“无须多言,赶快回去!”
“我不,女儿要进大堂听审。”孙素素心中一阵冰凉,疯了似地说道,声音渐渐大了一些。
孙元化看了看周围,依然只有自己亲兵守在堂前,才低声劝道,“快听为父的话回去,大堂是绝对不能让你去的。”
“那我要在外边听,要是听也不让,女儿就死去。”孙素素声嘶力竭地说着,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孙元化怔怔地望着女儿,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许久才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不过你们得换上亲兵的衣服,绝对不能进入大堂,也不得喧闹,否则对陆公子会很不利,为父再次保证,一定不会冤枉他的。”
“那好吧。”孙素素点点头,他知道父亲的脾气,这样已经是最好的效果了,再继续闹下去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先听听再说,即便陆公子真的是个贼人,便是一死也要逼父亲把他搭救出来。
“父亲,给留点门缝,不然我自己推。”在孙元化招手传唤亲兵的时候,孙素素吐了吐舌头央求道。
孙元化冷哼一声,拂袖迎向走过来的亲兵头目。
.......
堂审自巡抚孙元化走出大堂之时,便被秦世英暂时中止了.
苦主及一干证人均在大堂之上,面对诸多高官环坐,谁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他们中的一些人,心情极为忐忑,一场本应由知县直接审理的普通盗窃官司,竟演变成现在的样子却是谁都始料不及的。
一些原本无辜却被人利用的公差也成了本案的证人,他们虽然并不担心审案结果如何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但身处这种环境之中,都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场中唯有两个人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
肖剑依然倒背着双手,看过那些珠宝玉饰,又目光平静,不带丝毫情绪地看向苦主、证人,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另一个云淡风清的人正是那名山羊胡讼师徐真如,大堂内虽然生着两盆碳火,却不如何热,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一把纸扇正在轻轻地摇,那纸扇后面写着六个大字--登州第一讼师。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交谈,大堂上气氛格外压抑,惟有纸扇摇来摇去,发出吱吱的噪音。
亲兵徐徐推开大门,孙元化不带一丝情绪地走回主位,端坐其上。
那名亲兵小心地关上厚重的木门,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门竟没关严,留下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秦世英敬畏地看了孙元化一眼,见对方轻轻点了点头,他便一拍惊堂木,大声说道,“堂审继续,苦主可还有控词?”
柳府的管家没有说话,柳府的二老爷同样没有说话。
徐真如轻摇着纸扇,迈着方步向前走了两步,刷地一声合上扇子,在左手心轻轻敲了一下,又清清嗓子开口说道,“柳家人已经确认,木盘证物系柳家失窃之物。这些物件系自人犯住所搜出,搜出此物之人系本衙公差,如今已到堂上,此事是否属实,老爷一问便知。”
秦知县依言询问,钱忠等人俱一一证实。案情从一开始似乎便对肖剑很不利,张可大的眉头蹙得更紧。
秦世英业已猜出人犯与张总镇有着某种密切的关系,他自然不会就此定案,而是向肖剑问道,“人犯可有何辩解?”
肖剑轻轻一笑,“他们说盘中之物是他们的就是?我还说那些东西是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