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四章 淡淡的乡愁 (6)我的母亲(1 / 2)闲看生活散文集首页

我的母亲

人的感情奇特,亲近的人,反而无从诉说。我怀念母亲,但十多年,却无勇气触动,也没写她的文字。它堆积在心灵,构成坟的形状。

母亲一生,奉献给了家庭。她牺牲太多,在养育儿女上,父亲无法比拟。她出生艰难,遇上全国饥荒,还算家庭殷实,存活下来,在家行四,在姐妹里行大,有三个妹妹。

她是最苦的,不仅照顾妹妹,还做家务,放牛及割草。这铸就她勤劳,能干。她要强,不妥协,总想凤凰涅槃。她哪怕深更半夜,都会抽时间读书。凭着信念,她读完高中。

这是了不起的事。当时村里没几个高中生。可惜最终还是扼杀在封建残余的家庭。外祖母停了她的学业。外祖母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女人会家务就行。外祖母给母亲找婆家。母亲眼光高,怎会轻易嫁人。她在等机会。她等到了改革开放,有机会去深圳。当时没啥人愿意,觉得家乡更实在。母亲想去,想趁年轻闯闯。母亲的想法前卫,但有远见。出去闯荡的人都已出人头地。

外祖母怕她怨恨,怕她一旦出去,就不回来,死活不同意她去深圳。母亲没办法,只有偷偷收拾行李,上了去深圳的车。或许命运使然,开车时,外祖母来了,把母亲拉下来,并放出狠话,如果想跑,就脱离母女关系。

这是非常严重的事。一旦脱离,会被万人指责,村里再无母亲容身之所。母亲妥协了,在媒人软磨下,嫁给我的父亲。当时父亲在村大队管事。一年后,我哥出生。问题也来了。祖母去世早,外祖母又不帮忙,小孩没人照顾。母亲把全部心思放在我哥和家务上。母亲丢了学业,当时高考刚恢复,凭母亲能力,上大学是有希望的。更别说去闯了,机会已溜走。她飞上枝头的愿意破灭了。这是她的憾事。每次说起,总是叹气,对外祖母还有一丝怨气。

遗憾的是,凭她的学问,竟然无缘民办教师。当时村里有指标,初中生都能去当教师。母亲无奈,有苦说不出,如外祖母帮忙,情况会变样。可惜她不愿。母亲只能放弃,不然哥咋办?家里咋办?而父亲也没时间,还在村大队管事。这种无奈,已为人父的我,深有体会。无人帮忙,哪能安心上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村大队解散,父亲失业。我也出生。家里财政开始拮据。但母亲极为要强,从不向娘家求助。她精打细算,节衣缩食,操持家务井井有条。父亲外出两年,母亲支撑了家庭。那段岁月,对母亲来说,虽少了丈夫温暖,但也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母亲对我俩十分严格。她常把少年悲苦生活告诉我俩,要我俩立志向上。她希望我俩弥补她的遗憾。她要我俩幸福。家虽一贫如洗,但她节衣缩食,把省下的钱支持我俩学业。只要我俩需要,她都会尽力满足。可惜我不是有心人,太爱调皮捣蛋。她对我就更严格,但从不在外人面前打骂我。我做错事,她只望一眼。我便吓住,知道难逃一劫。果真如此,夜深人静,她关了房门,先责备我,问我错哪?然后行罚,或跪,或抽干竹枝。母亲定了规矩,无论怎样重罚,都不许我哭。我越哭,她抽的越重。她教训儿子不是借此出气给外人听的。

有一次,我吃完晚饭,在村里玩,大家有声有笑,不知啥事,我和谁起了争执,他骂了我,我很烦,揍了他一顿。他哭着跑开。我也没在意。晚上回家,母亲二话不说,拿着干竹枝,往我身上抽。痛的我直跳。身上也火辣辣。母亲停住,气呼地站着,手还不忘抖干竹枝。

“知道哪错?”

脑袋偏侧,我随口回答:“不知道!”

母亲一听,气得发抖,叫我跪下,又是一顿打。

“打架还很得意,是吧?还这么理直气壮。”

我很犟,不看她,却哭了。竹枝抽的太痛了。我还是沉默。

母亲更加不满。她认为人,尤其男人,不应随便哭泣。她问我为啥哭?

我难受,很委屈。母亲太暴力,解释机会都不给。我来了脾气,脱口而出:“你只会打我?”

我眉毛紧锁,强忍眼泪。

母亲明白,语气软了。

她走过来,摸着我的头。“你个犟脾气,我知道你为什么打他,但你打人终究不对。你还不明白?我不喜欢你只会蛮力。你知道爸妈的遗憾,只想你有出息,唯一途径就是读书。你爸吃了文化亏,不然也不会复员。”

我哭了,不委屈了。母亲流了泪,但转身擦去。她脱了我的外衣,抚摸了我的背。背有血痕。母亲涂了云南白药,说了疼我的话。我没听进,不以为然。先揍一顿,再给红枣,谁都受不了。我认为她不疼我,只会揍我,直到那次车祸。堂姑小孩抓周。我们去喝酒。回家路上,我被面包车撞飞,抢救了四天四夜。醒来时,最先见到的,是“熊猫眼”的父母。母亲还在流泪。我笑了。

我在中心医院住了十来天,手更疼了,抬不起来。医生说手可能会残。母亲不信,办了出院手续,带我来到正骨医院。姑姑有个亲戚和科室主任很熟。在主任关照下,我一天天好起来,但还是疗养两个多月。父母无微不至地照顾了我两个多月。母亲变得非常慈祥,笑容也多了。